我吓得完全没了主张,慌乱地喊:“你哪里痛?葛戴……你……”
“格格……你为什么要偷偷离开?爷他……要大婚了,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你……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葛戴……葛戴……”我失声痛哭。
她的神志根本没有清醒,看她说话颠颠倒倒的,似乎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我毅然离开赫图阿拉的时候。
“格格啊……爷他过得好苦,他又喝醉了,怎么办?格格,格格……奴婢好痛啊!格格……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为什么要伤爷的心?爷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喊声逐渐低了下去,我捧着她的脸,惶恐地大叫:“葛戴!你醒醒!你不能有事!”
“嗯——”呻吟一声,她痛楚难当地重新睁开眼来,定定地望着我,眼神凄楚哀伤。
我心如刀割,泣不成声。
“姐姐……最后求你一件事,你千万要答应我!”
“好。”
“我的孩子……拜托你……”
不待她说完,我已含泪拼命点头,“我必当视如己出,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
她莞尔一笑,苍白的脸庞漾出欣慰的笑容,然后婉转低叹一口,缓缓抬起胳膊,伸手探向我身后。我茫然回头,却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她所指之处并无一物。
“啊……爷,你来看我了么?我好欢喜……好欢……”
蓦地,那只手在我眼前猝然坠落,腕上的玉镯敲击床沿,玉碎镯裂,吧嗒摔成两段落在地。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断弦的琴发出最后凄厉的一声低吟。
“主子……”
“福晋……”
两个小丫鬟的哭声汇成一片,哲哲闻声冲进门,奔到床前时啊的一声低呼,呆呆站住,掩面落泪。
我颤巍巍地弯腰捡起那两截断玉,紧紧地捏在掌心。
“你放心……你放心……”我低声呢喃。
床榻上的葛戴了无声息地合上了双目,然而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竟是淡淡地勾起一缕安详而又满足的笑容。
我猛然一震,再难克制悲痛之情,伏倒床侧,放声恸哭。
连日无休无眠,彻夜奔驰,体力严重透支的我终于在葛戴去世的打击下累垮了。
贝勒府内挂起了白幡,丧事冷冷清清地由哲哲全权操办着。因为前方战事未结,葛戴的灵柩暂时停放在西屋,吊唁出殡等事宜都还得等皇太极回来再议。
我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后,勉强下地,只觉眼晕目眩。歌玲泽和萨尔玛小心翼翼地在两侧扶着,我如踩棉絮般飘飘荡荡地挪到了灵堂。未曾进门,便听得里头有个尖锐的声音扯高了在喧闹,我头皮猛地一阵发麻抽紧,一口气噎在胸口怎么也咽不下去。
推门而入,只见灵堂前钮祜禄氏噙着冷笑,正对着自己的丫鬟不停打骂怒叱,小丫鬟跪伏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
哲哲面色铁青,连日操劳累得她人已是瘦了一圈,单薄的身子此刻站在彪悍的钮祜禄氏面前,越发显得轻微渺小。
钮祜禄氏一边打骂丫鬟,一边冷眼乜着一旁的哲哲,神情得意,姿态极度嚣张,骂得兴起一只左手甚至还时不时地在灵台供桌上猛拍。
我直气得身子狂颤,怒火直冲脑门,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是挣开两丫鬟的扶持,径直冲了进去。
钮祜禄氏先是吃了一惊,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我已愤然抄起灵台上的一柄黄铜烛台,将底座狠狠地砸上她的手背。
钮祜禄氏杀猪般一声惨叫,右手捂着左手手背痛得弯下了腰。哲哲吓傻了眼,张嘴想喊,却是一个音也没能发出来。
“你试试……你试试敢再在这里大呼小叫!”我喘气,将烛台上插着的蜡烛拔掉,将尖锐的铜叉子对准钮祜禄氏,怒目而视,“容忍你不等于就是怕了你!你不过就是仗着有个了不起的老子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你莫忘了乌拉那拉氏还有个大阿哥在,你胆敢在他额娘灵前放肆,等将来大阿哥大了,看他到时候怎么揭你的皮!你那老子能护得了你一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