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明(3)

孙铭浓眉成一“川”字,显然对这群说客牛皮糖无可奈何,他星夜搬出家中,以公务繁忙为由住入军营,也是为这缘故。

亲兵又上前禀报,他厌烦地一摆手,“什么人也不见!”

“包括我吗?”

声音清柔温婉,却自有他熟悉的刚强,孙铭惊喜地回头,“你怎么来了?”

门口盈盈站着的,正是他的娇妻,先帝的长女——仪馨帝姬。

“你火气真大,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要往外赶吗?”

帝姬身着瑞兽葡萄纹缎裙,发髻富丽雍容,娥眉淡扫,正含笑凝望着他,身后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食盒,隐约透出奇香。

“你真是出息了,竟是看都不看,便把人往外撵!”

帝姬粉面含嗔,劈头便对着孙铭埋怨,孙铭也不回嘴,却是望着她,笑得宠溺。

仪馨帝姬从侍女手中夺过食盒,轻轻摔进他怀里。

“你这人,说声搬至军营,就狠心地昼夜不回……这地方的伙食,却是如石块一般,怎么下咽?”她嗔怒着,却掩不住亲昵关切。

孙铭欣喜地接过,打开一看,盒中四层,皆是平日里他喜爱的雅洁菜品,不由心中一暖。

帝姬看他狼吞虎咽,目视左右,从人知道他夫妻相聚,有闺中私密要说,都识趣地退出老远。

仪馨帝姬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馨香扑鼻之下,竟是一张叠成方形的薛涛笺,“这是宫中瞿大统领送来的!”

孙铭展开读了两行,不禁勃然色变。

“他们竟敢……”

“有什么不敢的?!”

帝姬冷笑道:“你没听说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些人都被银子喂肥了,即使是杀身灭族的危险,也顾不得了!”

“可他们是我朝的命官啊!!”

孙铭几乎是痛心疾首了,“天子远征在外,为的是江山社稷,这些人居然敢在军需辎重上动手脚,难道真想做鞑靼人的臣虏吗?”

他说着,已是面色惨白,蓦然立起,“我要进宫见瞿云一面!”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帝姬轻轻击掌,便有侍婢由外而入,手中捧着一个包裹,打开看时,却是全套侍卫服装,中间一道掐金玄铁腰牌,乃是西华门的通行凭证。

“你这般气势汹汹入内,满宫里都是人家的耳目,还是人家瞿统领想得周到!”

孙铭也不答话,只微微点头,就要疾奔而出,却被帝姬一把扯住,“穿了油衣再去!”

外面轰隆一声,大雨已是倾盆。

帅帐之中,蜜蜡制成的巨烛高燃,将帐中照得如同白昼,元祈俯身书案,正用红夷国贡上的水晶镜片仔细察看着羊皮图卷。

那皮卷已很是暗淡,上面的线条文字都如同蛛网,红褐斑驳,却是整个北疆最完善的地图了。

元祈凝视半晌,心中已有分晓,只是关键一处,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干脆放下镜片,起身踱步。

想起白日里的一幕,年轻天子的心中又是一簇簇的光火。

襄王如滚刀肉一般,一味地痛哭请罪,周浚却只顾冷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最后,干脆在御前讥讽襄王“判若两人”。襄王“悲愤勃然”之下,竟作势要自刎御前,两边的亲兵在帐外听得分明,粗声喝骂之下,竟动起了手!

一时之间,只见兵刃相交,镇北军与襄王府的矛盾,在此刻呈现白热之态。

眼看内讧将起,元祈已忍无可忍,凛然起身,“两位不如各自率军,排列阵前,做一殊死拼杀。”

他语声淡淡,却是阴沉空幽,案前两人听了,竟有心惊肉跳之感。

他们见天子震怒,本也未想真的搏杀,于是各自约束部下,一场闹剧才宣告落幕。

“混账……真是丢人现眼!!”

元祈想起那一幕,咬牙低喃,却见帐帘一揭,那宛如高岭冰雪一般的佳人,正拿着一颗蜡丸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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