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说了!”
太后脸色铁青,眼睛微微眯起。
“我生了个好儿子!”她咬牙冷笑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狂怒,将盛着翡翠双球的檀木盒掼于地上。
“这一系列刺客事件的最初,就是我中毒垂危!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只听得一道清脆裂声,那翡翠摔落在地,裂为十数瓣。
这翡翠双球,通体浑圆剔透,一汪如碧,瞧着便很是名贵,即使化为碎片,上面的凤凰雕纹,也清晰可见。
太后俯身,轻轻地拈起一片,放在眼前,静静地凝视着。
殿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蜜蜡蟠龙烛的灯芯微微颤动,光影飘摇,投射在她的脸上,是如此的混沌不明。
“这也是你皇兄进献的……”半晌,太后才幽幽说道。
“他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的声音从幽暗中迸出,显得诡谲深远。
静王端坐听着,并不答话。
“他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我从来不懂他的想法,这次也不例外。”
太后的声音,既非狂怒,也不是伤心,而是一种微微的疲倦和黯然。
“那日我中毒醒来后,便隐隐生出不安。那药丸,只经过两人之手,一个是玉虚真人,另一个,却是太医院的医正——他本是一介医士,乃是皇帝亲拣提携的。”
太后冷笑道:“玉虚是个识时务的道士,他龙虎山一脉,素来不为皇帝所喜,若是没有我的庇护,定然不能在京城立足,所以凶手不会是他。”
皇后从孔中窥探,此时听着,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她那日失控癫狂,言语之中,也是对皇帝颇多疑虑,此刻噩梦成真,她却再也抑制不住战栗,脑中只有梅贵嫔的那句话,在反复回响。
您难道想如汉时废后一般,退守长门冷宫吗?
不!
她从心底发出尖叫:绝不!
皇后的蔻丹指甲,深深陷入窗棂的栏木之间,几欲折断。
她强迫自己冷静,颤巍巍地起身,一不小心,险些踢到碎石,她及时抓住桃树才没有跌倒,却是将鸾凤朝天的墨绿绸裙,染上了大片污泥。
她越发慌张,只觉得背后似乎有两道犀利目光,如火烧一般地注视着。
朱墙那一端,有数只黑鸦飞过,发出嘶哑不吉的叫声,这殿后桃林,人烟全无,别有一种阴森死寂。
皇后心生害怕,不敢久留,只得挽起裙幅,蹒跚离去。
她向前疾奔,没敢回头,却不知身后,有两道人影,从殿上屋脊处跃身而下。
“连皇后这等人,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这盘棋,怕真会乱成一团!”
晨露微微蹙眉,仰望着空中成群的乌鸦,仿佛感受到了那蕴涵死亡和不祥的气息。
“不管如何混乱,我们定会是最终赢家!”瞿云在旁安慰道。
夜已经深了,天空中却是电闪雷鸣,雨迟迟不来。
乾清宫中,皇帝来回踱步,有些疲倦地问道:“母后和静王说了些什么?”
晨露递了个眼色给瞿云,示意他别开口,敛眉道:“太后和静王,谈了幽州封地的事,说来很是惋惜。”
“他们是该惋惜!”皇帝冷冷一笑,握着茶盏极力忍耐,“还有什么?”
“微臣不敢启奏……”
少女的声音,清冽幽远,仿佛从天外传来。
“连你也欺瞒朕?”
皇帝惊愕生怒,却在两眼相对之时,寒意如醍醐灌顶,再也发不出火来。
晨露素来清冷的双眸,此时晶莹剔透,竟含着微微的润泽。
“皇上……”她低低唤道,声如蚊蚋。
“您连日来,真是好生为难了……”
这一句,从肺腑中迸出,诚挚恳切已极。
“到底他们说了什么?你告诉朕。”
元祈放缓了口气,几乎要沉溺于这一泓幽寒秋水。
“静王很肯定地道,‘那些人’的奇形兵器,是无人认得的。都是先帝时期,秘密缇骑们所用的制式武器。”少女轻轻说道,语气很是艰涩,仿佛不忍目睹年轻天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