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带着戏谑,华美而邪气却并不让人生厌。
晨露回身,敛衽一礼,“王爷!”
“尚仪也不爱殿中的吵闹吗?”
静王锦裳辉煌,面貌俊美已极,他亦是抬头看天,叹道:“今夜竟有这许多繁星!”
“微臣惶恐,只是不喜殿中香氛,出来透口气而已。若是惊扰了王爷,还请恕罪。”
晨露回得滴水不漏,她又不是三岁孩儿,静王尾随而出,定是有所隐秘,她实在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静王笑道:“真是折杀小王了,尚仪是皇兄所爱重的人,如此佳人如此夜,又怎称得上惊扰二字?”
“此处僻静,王爷还是小心一二。”
她转身欲回殿中,却被静王喊住。
“尚仪,你所图为何?”
这一声清晰果断,迅雷不及掩耳地问出,让晨露停住脚步,她转回身,薄怒道:“王爷视我为何等样人!”
“尚仪,我并无贬低之意,只是这世上芸芸众生,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高官厚禄,圣宠眷爱,如此而已。而你,又想要什么?”
晨露不为所动,淡漠地答道:“无他,只愿天下海清河晏,今上圣明万岁。”
这样的回答,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却也是明摆着不把静王放在眼里,她转身要走,只听得静王一声轻笑。
“你现在回皇兄身边,也来不及了!”
轻轻一句,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晨露目光冷冽,隐隐有冰雪之怒,“你做了什么?”
静王潇洒地耸肩,越显玩世不恭,“何须我做什么,自然有人等不及!”
晨露不再跟他啰唆,转身疾走。
大殿之中,元祈仍在和后妃闲谈,他神色如常,不像发生了什么事,晨露心中稍安,正要近前,却与一位年长管事擦肩而过。
“等等!你手中端的是什么?”
她喝住对方,不顾这五旬妇人惊恐的神情,拿过空碗,仔细端详轻嗅。
“是……是太后赏赐给皇上和皇后的参汤……”
没有任何奇怪味道……晨露犹不放心,以小指轻触,舌尖一点,立刻面色大变。
她转身欲抓住那妇人,只见那妇人一改刚才的惊慌,踉跄跑入人群之中。
抓她也没什么用了!
此时夜已过半,殿中众人都微感疲倦,歌舞稍歇,元祈便挽着皇后起身,启驾昭阳宫。
必须阻止他才行!
晨露脑中只闪过这一念头。
梅贵嫔上了软轿,略微舒展了身体,她揭开小帘朝外望着,意态甚是慵懒。
她想起刚才,元祈凝望着皇后的神情,不由咬了咬唇,露出一道鄙夷的冷笑。
“大家慢慢走着瞧……日子还长着呢!”
她轻轻低喃着,仿佛之前,丝毫不曾和皇后交厚,语音中满是恨意。
且等着,我不会永远是你手中的棋子!
“娘娘?”轿外随侍的岳姑姑有些担心地问道。她自小服侍梅贵嫔,自然已经察觉到主子心情不佳。
“没什么事,姑姑——我累了。”梅贵嫔不愿多说,放下了轿帘。
一行人回到畅春宫,梅贵嫔任由侍婢卸下盛妆,将那些簪钗环佩等物事放在一边,又脱下身上的烟碧宫裙,才让从人退了下去。
她只着中衣静静坐着,端详着镜中自己如花容颜,越看越觉得虽是娇媚慵懒,如春晚海棠一般,却也见了倦意。
无论怎样的好药,终究是伤了身子啊……她目光盈盈,想起前尘往事,眼中已见微红。
她耳边响起皇后的笑语:妹妹可别糊涂啊……用一个未成形的女胎,就可以让她俩吃不了兜着走……这很合算啊!
你这蛇蝎心肠的妖妇!!
她银牙暗咬,纤纤十指不由得缩紧,心中再也忍耐不住,起身一拂,将桌上这些金玉珠翠并胭脂香粉,都狠狠摔落于地。
在这幽幽深宫里,就算生不出皇子,有个帝姬在膝下承欢,也算欣慰快事。梅贵嫔并非丧心病狂,只是皇后逼迫得紧,且能从齐妃手中夺来圣眷,她这才铤而走险行了这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