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蓉姐,你对我真好!”
她清秀的相貌因这一笑,顿时明丽异常,眼波流动间,竟有一种高贵凛然之气。
蓉儿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见晨露已经低下头去,吃了起来。
她吃得很快,却丝毫不见粗鲁,一会儿就风卷残云地,把粥喝了,馒头吃了,然后才是鸡蛋。
蓉儿咋舌于她的好胃口,又想起她已几日没进水米,不由急道:“你慢点吃,几日没进食,如今这么胡吃,还了得吗?”
晨露沉静地一笑,“不妨事,我先喝了粥汤,才吃的其他的。”她继续香甜地吃着,几乎把脸埋进了碗里,“好饿,我真的很久没吃东西了。”
没有人听到她心中那声叹息——是的,很久没吃了。
二十六年了。
一日如常。
晨露刚刚痊愈,只能做些轻的活计——好在今日只需把栏杆擦个通彻。
蓉儿觉得很是奇怪,晨露在干活的间歇,竟问起了宫中逸事。平日里她可对这些毫无兴趣,她是个没心眼的实在人,一五一十便讲了开来。
擦了一天的栏杆,四人回到房间,随便梳洗后,很快就上了大通铺。
晨露没有睡着。
听着三人均匀的呼吸,她睁开眼,披衣起身,来到窗前。
已是半夜,亭台楼阁在黑暗中烨然生辉,远处的镜湖波光微潋。
风景依旧,人事已非。
现下已是永嘉十二年了啊……
她叹息着,如同第一次见过似的,端详着自己纤弱的身躯,还有这一室寒苦。
不曾想到会有今日啊……
她几乎是自嘲地笑了。
没有人会想到,晨露,这个羞怯微贱的宫女,早已经死去。
在这个身躯中重生的,是她。
在地府中,因着术士的诅咒封镇,她连奈何桥也过不得,被困在火中焚烧,整整过了二十六年。
如今因缘际会,幽幽一梦,醒来后,却被人唤作“晨露”。
二十六年啊……人生繁华,一朝落尽……
我……是谁?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宫中诸景,无声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林宸。
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叱咤风云的名字……
第二日,管事太监有话,道是前日风狂雨疾,损了云庆宫中不少花木,少不得要调理一番。一声令下,四人就在庭中忙碌起来。
今日天色大晴,风却也很大,蓉儿扶起一丛枝蔓,又是培土,又是修剪,忙个不停。
她抬起头,担忧地看了看晨露,刚说了句:“你衣裳太单薄了——”却听见外面一阵轻微的喧哗,再看时,却见两顶宫轿落在门口照壁处,总管太监那尖细的声音喊道:“恭迎娘娘回宫!”
蓉儿咦了一声,道:“今日齐妃娘娘怎么这么早回宫,她不是要协助皇后打理六宫事务吗?”
只见宫人们正欲搀扶,第一顶轿子珠帘一掀,齐妃已经从轿中走了下来。
齐妃身着绛红绣金宫装,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烈日映照下,令人不敢正视。
她步履轻盈,手中却是紧紧撕扯着绢帕,柳眉倒竖,美眸含威,三两步就走到花丛边。
她的贴身宫婢香盈迎上前去,还未及开口,但见齐妃细咬银牙,微微冷笑,也不言语,就是一掌掴去。
香盈虽是懵懂,却不敢避让,生生受了这一掌,脸上指痕宛然,跪地求饶:“娘娘饶恕……”
“齐妃姐姐火气好盛啊……”
身后有女子笑道,声音清脆,却又说不尽的慵懒妩媚。
第二顶轿中,有一女子慢条斯理地下轿走来,她身着淡粉衣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得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