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马尔汉也是两朝老臣了,不过他的府第还真是简朴得可以,除了前面有个面阔三间的正堂充充样子以外,既无庭园,又没有雕梁画栋。只是几棵代表四季的树种得巧妙,春柳、夏槐、秋枫、冬青,无分时日,四季皆有生机。
我额娘,就是嫡福晋,据说不是我的生母,不过样子看上去虽然稍显严肃,却还是带着几点温柔,一见了我便拉着手垂下泪来:“小柔,这些年额娘时常惦念你啊,头两年直唬得我成日吃斋念佛地祷告,就怕你有个闪失,叫额娘心里如何放得下?将来也没法见你亲娘啊!”
“女儿嫁得尊贵,自然一切都好,白劳额娘惦记着,额娘近年身体可还硬朗?”虽然别扭,还是得做出热络的感觉。
“我倒好,只是你阿玛年岁大了,身上总是不顺序,这一年赋闲在家养着,别的都好,只提到你就唉声叹气。我就时常想接你回来看看,他又只是不肯,说皇子福晋怎好无故就接回家来?还是前儿你奶娘出门碰见了你们府上穆总管家的,说起这段子事,没想十三阿哥真把你送来了……”
我就这样陪她说了好一会闲话,终于她说:“前头摆上饭了,咱们去寻你阿玛吧,他在书房跟十三阿哥闲聊呢。”
我答应了,跟着往里走,走到门口正听见胤祥说:“岳丈这个说法,我倒是头回听说,若真是这样,我倒有些明白了。岳丈的劝谏,我记着就是。”
见我们走进去,他们就缄口不说了。吃饭时就见马尔汉向福晋悄悄使了个眼色,福晋会意,站起向胤祥说:“我们俩老有个不情之请要求十三阿哥,听得雅柔近些年身子也不好,我们娘儿两个老也没见,可不可以留她多住两日再回去?”
胤祥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不放心弘暾,就让他把喜儿带回去,他说:“府里有奶娘嬷嬷,叫她跟着你倒好。”
我摇头:“别人总不如喜儿稳妥,你带她去吧,难道我额娘这里还没有使唤的人不成?”
福晋听了赶忙召唤过一个丫头:“十三阿哥只管带人去,还是这穗馨来侍候她吧。”胤祥才罢了。
我看向那个长得粗粗的丫头:“穗——馨?”她赶紧过来:“给十三福晋请安。”
打量了她半天,碎心?我忍不住问:“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回主子话,这,这是您给奴婢改的,奴婢原叫穗香。”
我傻住,心里还想怎么打着哈哈混过去,转脸却看见胤祥在一旁忍着笑,眼神好像在说:露馅了吧?我郁闷中也没有忽略福晋目瞪口呆的表情和马尔汉若有所思的神态。
晚间福晋把我安排在后院东厢房,据说这是我入宫前的住处。听她一直跟我说屋里的摆设的、都还按着当时的样子,连桌上的果盘也时常保持新鲜。我失笑,就是为了表现疼女儿也不用搞得跟故居纪念馆一样吧,难道将来十三福晋飞黄腾达了,这里还售门票开放不成?
脑子里这么想,脸上还得是十足的感动表情,只是屋子再舒适也不是我熟悉的,我那个择席的毛病又来了,再加上担心暾儿,一夜无眠。
第二天没等我去请安,福晋就寻了来,问了些闲话后就说:“你阿玛在书房,想叫你过去聊聊。”
我走进书房,老人正背对门口坐在太师椅上沉思。“女儿给阿玛请安。”我唤他。他猛地惊醒,转过头来。
“你是皇子福晋,这些个就免了吧。小柔,这几年过得可好?”他温柔的声音简直叫我惊讶,看来马尔汉还挺看重这个女儿的。
“女儿一切都好,阿玛有了年纪,不要只记挂着儿女,自己保养才是。”对这个老人,我总是充满了敬仰和熟悉。
老人点头“哦”了一声,又自顾自沉吟起来。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想告退,他又开了口:“小柔,你可知道,老父为什么要给你起名雅柔么?”
这个问题好熟悉,仿佛有那么一世也有另一位父亲问过。我心一动,还是说:“女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