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心太薄太轻(2)

一张大大的假五十元,就这样被我在急躁中忽略过去。我去找温旭,问他该怎么办。温旭拿过假钱说,我去把那个小王八蛋找出来。

我忙拉住了他说,你不能打架,不能骂人,不能诬陷,不能以强欺弱。

温旭傻了眼,那咋办,要不,我去门口的小商店把假钱花了?

不等我回答,他就径自出去了。放学后,将一堆零钱交到我手里,我买了瓶汽水。还剩四十八块五,嘿嘿。

我涨红了脸,你就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温旭睁大眼睛,随即又换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本来就是坏蛋,是你先找我的呀!

我愤怒极了,拔腿往教室里跑。那天后,我再不敢到小商店买东西,碰到老太爷在门口扫地,也远远地避开。

可更要命的是,温旭也躲开了我。我们双双僵持着,苦战题海,在声色犬马的高考前夕,痛并自虐着。

事实证明,奋力一拼,不是没有效果的,而且有可能效果斐然,我考入本省的一所师范大学,温旭转到临省高考,那儿分数低,于是考到南方的一所二流大学。

他的报复杀人于无形

上了大学,曾经的所有变得风轻云淡,唯有温旭,始终未能随高考的结束,一同沉没在时间的陷阱里。

高考精挑细选,我的周围,大多是些循规蹈矩、本分刻苦的学子们。比起温旭,他们更像平淡温和的一株株大槐树,沿着既定的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来。

走到这一步,其实挺不容易。

可我和温旭结束得似乎挺容易。大二那年,突然收到他的信,我按捺着狂喜,将信小心地拆开,里面掉出来的,是张五十面值的纸币。揉搓的痕迹清晰在目,这不正是我那年收到的假币嘛。假币上有几行字,熟悉的笔迹:其实那年,我跑到商店门口的时候,就放弃了。我向同学们借了四十八块五,而这张假币我一直保存着,现在,该还给你了。

我努力控制着眼泪往肚子里流,可法力不够,还是淌了出来。我想回信给温旭,向他说对不起,但信封外没有地址,只有邮编,来自南方的一个栽满海棠的城市。

他始终没有原谅我,而且,用这种方式狠狠地回击了我。后来,我从同学录里断断续续了解了他的情况,他对生龙活虎的大学生活很是满意,参加校足球队,CS游戏打得小有名气,很多女孩都暗恋他。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同学录里,他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我犹豫了很久,自尊却不允许我主动低头,最终放弃了。那封写好的道歉信就这样躺在抽屉里,一躺就是三年。

高贵而敏感的心,留在青春年代

毕业后,我留在了附中,由学生光荣地升任为老师。角色的乍然改变,令我措手不及,常常是带着一身学生气,抱着书穿梭在偌大的校园里。

那个下午,阳光倾泻的广场上,学校举行长征胜利七十周年合唱比赛,穿统一服装的高中生端正地站立在台阶上,表情庄重又快乐。合唱的声音传得很远,嘹亮高昂。

战士双脚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

我看着他们,确切地说是在感受着这一刻,眼角温润潮湿,心底温柔泛滥。

太阳明亮地照出他们骄傲的额头,时间霎时回到六年前,嘹亮整齐的合唱队伍里,一个男孩装腔作势,用掩耳盗铃的方式偷取了一个女孩的心。

只是,那个年龄的心,太薄太轻,承受不住一丝的肮脏,骄傲地转过身,以为成全了自己高贵敏感的灵魂。怎知,爱就在低头抬头的瞬间,冻结封存。

再打开,已然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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