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湿衣服铺开搭在桌子上,瞥我一眼:“性感吗?”对我四体不勤还笑话劳动人民的作风不太满意。
“嗯。”我认真地点头,掏出相机咔嚓了一下。孩儿头发真好,怎么浇也不湿。
他见闪光灯一惊,嗖地冲到我面前:“删了!”
我用被子蒙住相机:“你以前穿泳裤都照那么多……”
“啧,快删了。”
“你先把我衣服晾上。”我指他手里浅蓝色的内衣,嘻嘻,照进来了。
“真不把我当男人。”他认命地把它挂在请勿吸烟的牌子上,抱着膀儿欣赏,“前扣儿的。”
我揶揄道:“你还挺内行。”
“老大你忘了俺家仨丫头哪。”他偎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抢去相机,“整哪去了?”我说:“不删”。他嗯了一声:“不删。”噙着脑袋前后翻看,“都是我啊?”
“你就自个儿疯玩儿也不给我照。”
“一会儿停了出去照。”
“我饿了。”
他细看着屏幕,随口说:“吃面包。”
“我不想吃面包。”
“那怎么办,没有开水。”
“我不想吃方便面。”其实我就是想磨牙。
他放下相机,目光落在门口的碗上,想了想:“水母能吃吗?”
“刚才跑那么急都没忘了给它捧回来,我哪舍得吃。”
“那你吃我吧。”他吻上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把人推开,转身跪着掐住他脖子威胁,“不要让我耗费体力,否则我真吃你,传统意思上的吃。”
他挨了收拾,老实了,连滚带爬去把门拉开,瞅着雨幕发愁:“一时半会儿没停的样,我刚才看后边好像有饭店,不知道有啥吃的……”他自言自语够了,脱去纪念衫换上没干的衣服。
“你干嘛啊?”我瞪着这没耐性的家伙。
“找食儿。”他拉上裤子从包里拿了钱光脚丫跑出去。
“这么大雨,季风你别得瑟听着没……”他比音速还快。
我坐在屋外的走道上晃悠着两腿,望眼欲穿地看向他消失的方向,房顶有很阔的雨檐,雨扫不过来。走道上零星坐了几个出来赏雨透气的租屋者,彼此搭着话,抱怨坏运气坏天气。旁边一个操着辽宁口音的老太太眼瞅着季风跑出去,问我:“小伙子干啥去了?”
我没敢说实话,告诉大娘:“他肚子饿。”
要说东北老乡就是实在,她大嗓门儿地说:“妈呀,这大雨天儿跑出去买吃的,你吱一声啊,我们这面包鸡腿儿啥的一堆呢,就吃呗。”
我谢过了大娘,表示那小伙子特性,偏要吃扁豆焖面。想起了与大娘口音类似的赵海藻,对陌生人也是如此热情,早上发短信说到家了,会想我的,可我现在就想她了。她非常俗气地祝我和季风幸福,我被雨气熏湿了眼。
“这孩子弄这大个伞。”
滂沱大雨中,季风拎着两口袋餐盒,撑一把写有“乐百氏”的绿色遮阳伞,在隔壁街坊们惊诧的视线里造型夸张地出现。我噗地笑出来,悬在睫毛上的眼泪掉下,成分复杂。有对一段友情的衷悼,也有对一个精神病的崇敬,为了食物风雨无阻的执着。
季风把那直径一米半的大伞用力插进沙子里,回视众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用伞的自便啊。”
我怀疑有需要的也不一定有他这种蛮力,结果他话一落就有几个年轻学生跳了过来,商量撑着它去海边感受一下。
“去吧,别让风刮跑了啊,还得还人饭店呢。”他嘱咐,看那帮孩子嘻闹着走远了,脸上露出捉弄人的笑容,“根本不管用,风一吹四面灌雨,浇呱呱湿。”低头看看我,笑容没了,不敢置信地坐下来,“饿哭了?”
“死……”我又哭又笑,抹干了眼睛,急扒扒地打开饭盒。
辽宁大妈闻味望来:“整点儿啥回来呀?”
“啥都有,”季风撕着筷子没方向地一指,“就在后边一拐弯那家。没有焖面,”后边这句是对我说的,“人家不给做,我要了一份干煸四季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