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哑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第一次真心笑了起来:“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既这么着,多说无益,我先走了。”
袅袅婷婷地行至门口,忍不住又转过身来:“普天之下,你再也找不到这么个人。你,不会后悔吗?”
楚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无论怎样,我都是要后悔的。”
八福晋刚刚出门,寒水就跑了回来,见楚言坐着发呆,脸上似悲似喜,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又像是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不由大为着急:“姐,你怎么了?八福晋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来问我嫁不嫁八爷。”
“你答应了?”
“没,我说不嫁。”
“哦,怪不得!”寒水恍然大悟,“来时愁眉苦脸,走时眉开眼笑,原来是吃了颗定心丸!可是,姐,你心里不是很在意八爷的吗?”
楚言将头上那支珠花取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叹息道:“是很在意。只是,当真这么留在他身边,到头来,只怕是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什么也留不住。”
寒水想了想,劝道:“姐姐若是不愿意和八福晋住在一起,不如自己置一处房子,单独住着,又清净又自在,也不用管那许多规矩。我让老九去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好的宅院等着出手,咱们来来去去也方便。”
楚言直摇头:“我的婚事,非得经过皇上,那么做,可就扫了皇上的颜面,沦落成笑柄了。再说,你那位老九不来的时候,你心里就没一点想头?也不知他在哪一个女人的怀里?也不知是不是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寒水给臊得满脸通红,跺着脚不依:“姐姐胡说!也不看看,你扔给我那么些账本,又要这个图,又要那个表,我忙得四脚朝天,哪有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楚言笑了,轻轻抱了抱这个妹妹:“你做得对!当初我妈,呃,一位长辈就劝我,再爱一个人,也不可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否则,太苦了自己,也苦了对方。”
寒水没有听得特别明白,却乖乖点头:“嗯,我记住了。其实,姐姐不嫁八爷也好。虽然八爷对姐姐是极好的,情深义重,无微不至,可我总觉得,姐姐才是那个赔着十分小心的人。”
楚言倒茶的手微微一抖,溅出来两滴,默默地用手帕擦了,挤出个笑容:“那么,我没有答应倒是做对了?”
“可是,我只怕姐姐不嫁八爷,竟是要往一条更难的路上走。”
楚言一怔,出神地望着寒水,喃喃道:“我怎么会把你当成了不通世故的毛丫头?”
寒水有些不安:“姐,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其实——”
楚言安慰道:“别急,你没有骗我。是我,不该把你得太看扁了,总是指手画脚的。”
寒水更加着急,终于一咬牙:“姐,你也知道我是庶出的女儿。只因我爹儿子好几个,却一直没女儿,总觉得是件憾事,故而从小对我特别疼爱。我娘是个没用的,有点什么事儿,就会哭,偏偏还喜欢跟人比。也就是我爹疼我,我们娘儿俩才算在家里有个位子。我四岁那年,一位新姨娘怀孕了,娘长吁短叹,若是新姨娘也生个女儿,我在爹眼里就不值钱了。幸亏新姨娘生了个弟弟,没出两个月又死了。可我总是怕哪一天,哪位姨娘生出个女儿与我争宠,吃的差点,穿的差点,我倒是不在乎,可我怕被娘的眼泪淹死。我总得有点好处,让爹惦记着才行。我在爹的跟前特别乖巧,夏天给他摇扇,冬天给他暖脚,累了捶背,渴了倒水,有时爹高兴起来教我写个字算个数,我用心学牢牢记住。爹越发疼我,竟越过了几个哥哥。我爹最在意他的生意,我就想,若能帮爹做生意,就好了。我缠着爹教我,又找账房的人学,仗着有几分聪明,还真学会了。却从此得罪了哥哥嫂子们,变着法儿寻我的过错,让大娘避开爹罚我,最后总算是找了个好法子,一劳永逸地把我打发出去。我好容易在家里出了头,换到别人家里,还不知怎样,心里烦得很,我娘还直掉眼泪,说我不在了,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