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抑制住狂叫的欲望,楚言打点着十二分精神,眼睑微垂,嘴角微翘,保持着最矜持最礼貌最恭谦的笑容,尽可能简短平淡地回答阿格策旺日朗偶尔的问话。她可不想一转眼就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察觉她不同以往的冷淡,阿格策旺日朗笑意渐失,望了望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有些无法置信:“你和他们——”打住话头,黑着脸,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楚言轻轻吁了口气,远虑也罢,近忧也罢,眼下总算得了几分钟太平!
号角响起,她又有了新的烦恼。她本是身体力行的环保主义者,也是动物保护主义者。虽然,此处是皇家猎场,飞禽走兽皆非天然野生,放养的目的就是供皇家狩猎取乐,可好歹也是在这个保护区内自生自灭,仅仅因为一个人一时兴起,仅仅为了几个人争强斗胜,今天不知要断送多少生灵。想到一会儿,要见到不知多少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楚言开始手脚发软,阻止不了,能不能求个眼不见为净?
注意到她的一点小动作,康熙回身笑道:“佟丫头不会弓箭,跟在朕身边看看热闹,别乱跑,小心被误伤了。”
“啊不?”楚言大惊,“奴婢是个麻烦,只怕扫了皇上的兴致。奴婢还是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吧。”
“怎么?害怕了?”康熙嘲笑了一句,也不勉强,一抖缰绳,领先冲了出去。众皇子贝勒侍卫随后跟上,中帐只留下少数文臣和一干宫女太监。
时值深秋,草木枯黄,满眼萧瑟,旷野上呼呼地刮着西北风。楚言无精打采地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脑中只剩下一个冷字,忍不住把脖子缩了又缩,悄悄把两只手藏进袖筒,身子打起了小战,不知这样的磨难何时是个尽头。
“姑娘,喝杯奶茶暖暖身子吧。”一个小太监轻轻靠过来。
楚言一抬头,正望见李德全朝她看来并微微点了个头,忙报以感激的一笑。再看周围几个大臣接过太监宫女送上的奶茶,大多并不喝,目光始终忠实地追随着远处的猎手,而宫中人等,就连李德全也并无这番待遇。
迟疑了一下,楚言悄声问那个小太监:“能否给我一大杯?要厚厚实实的陶制杯子才好。”
小太监愣了一下,也知道这位向来古怪,偏生皇上宠着她,李公公也总是特别照拂,当下应了一声走开,不一会儿,捧来一个小陶罐,用毛巾裹着交给她:“这茶烫手,姑娘小心!”
捧着那罐热热的奶茶,一边小心地暖手,一边慢慢地啜着,才觉着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康熙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已经打马跑了回来。
才下马就看见人群中的这个不和谐音符,康熙大步走过来,口中奇道:“怎么蔫头耷脑的?这才九月,就冷成这样了?”
想把奶茶放下,又舍不得,楚言把那陶罐抱在怀里,俯身告罪:“奴婢失仪,请皇上治罪。”
康熙好笑地摇摇头:“知罪了还舍不得放下?这罐里是什么?好喝成这样?”
楚言忙道:“这奶茶真的好喝,皇上尝尝就知道了。”
“好吧,给朕也拿一杯来。”康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怜惜,但这转瞬即逝的情感立刻沉入两泓深潭,朗声问,“你们看,今儿,他们谁能拔得头筹?佟丫头,你说呢?”
楚言满脸堆笑,狡猾地说:“不管谁赢,头筹都是皇上的。”
康熙点着她笑骂:“马屁精!可闹笑话了!朕又没参加竞技,如何拔得头筹?”
“常言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不管哪一位皇阿哥取胜,都不过是肖似乃父,没丢皇上的脸罢了。那几位贝勒爷,从小跟着皇上,耳濡目染的,才有几日的英姿。要是他们哪一位赢了,那也是皇上的榜样好,教得好。”
康熙愣了一下,捻着胡子问:“这么说,不管谁赢,赢的都是朕?”
“那是!”
康熙放声大笑,冲着法海说道:“就这个丫头伶俐,明明在哄朕,还能说的一套一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