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伤逝(5)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欢喜地叫道,伸手探进去,拔出来一个小脑袋,“哎呀,脐带。”胎儿的生命线正绕在小小的脖子上。

楚言剪刀一挥,切断婴孩与母体的联系,把孩子交给稳婆,自己拿起玉梅准备好的针线,为温宪缝合伤口。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抖得厉害,好容易才缝了四针,就听见一个稳婆惊慌地走过来:“姑娘,不好了,孩子没气呢。”

楚言暗叫命苦,匆匆缝好最后一针,让稳婆帮着温宪把胎盘娩出,自己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个小小的身体,学着稳婆的样子左拍右拍倒提着拍,最后终于想起来做婴孩CPR。

在一声比小猫崽子还要细微的哭声中,刚才松了口气,却听见玉梅失声大叫:“好多血!公主出了好多血!”

止住丫头为孩子穿衣服的动作,楚言抱着孩子,放到温宪的胸前:“公主,快看看,你的孩子。”

小家伙适时发出两声,手脚弱弱地动了动,却使温宪已经暗淡了的目光重新明亮起来,伸手轻轻揽住孩子,露出虚弱的微笑。

太医被紧急召唤进来,隔着幔帐为温宪诊脉,又细细询问了情况,最终在楚言期盼的目光中,轻轻摇了摇头。

楚言鼻子一酸,落下泪来,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母子,冲出门去,顾不得自己一身一手血迹,一把拉了舜安颜往回走:“快进去,快去看看公主和孩子。”

“姑娘,使不得!”舜安颜身边的两个女人拉住了他们,“额驸不能进去!女人生孩子是血光之灾,男人——”

认出是舜安颜的两个侍妾,楚言冷笑起来:“你们也知道叫他额驸?没有公主,哪来的额驸?”

眯着眼来回看了那两个女人几眼,绽出一个微笑:“两位姨娘可要小心,千万别怀上孩子。不然,我必向太后娘娘请来旨意,把你们的血光之灾打发到猪圈里去。”

那两人都是浑身一抖,一脸惊恐,慌忙地放开手。

在她冷冷的注视下,舜安颜咬了咬牙,大步往屋里走去,却被成嬷嬷在门口拦住。

楚言在舜安颜身后笑道:“成嬷嬷必是又要向额驸宣讲规矩。嬷嬷忠心耿耿,最知晓规矩,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还要请嬷嬷先去向那牛头马面,阴间小鬼宣讲一番,才好叫他们照足了规矩办事。”

觉得她的目光异常阴冷,心机甚深的成嬷嬷也是一缩,往边上一挪,让舜安颜进门。

看见舜安颜,温宪公主幸福地笑了,一生的美丽绽放在这一刻:“额驸,你看,我们的孩子。”

舜安颜原本的一点点不情愿也消散了,这是他的妻儿呀!一向,他对正妻并没有多少感情,她身份尊贵无比,身体却极娇弱,虽是夫妻,他们之间却横亘着烦琐复杂的规矩仪式,和这些嬷嬷。她更像是皇上对佟家对他恩宠的一个象征,是一件御赐的易碎品,被供奉着,远不得,也近不得。此时此刻,他们才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一同欢喜着他们孩子的降生,可这片刻的团圆,却需付出她的生命。

在楚言的示意下,舜安颜将公主和孩子一起拥进怀里,一开始动作还有些僵硬,很快放松下来,一手轻轻逗弄着孩子,在温宪耳边轻言细语。

温宪公主满足地笑着,微微点头,像是累极了,将头倚在丈夫肩上,睡了过去。

舜安颜眼中落下两滴泪,维持着那个姿势,害怕惊动了她。

屋里响起了压抑的啜泣。楚言已经看不清眼前,只觉得这个屋子异常压迫,挣扎着跑了出去,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身体向地面坠落。

斜地里伸出一双手,牢牢扶住她,一个焦急的声音急急地问:“楚言,你怎么了?”

朦胧地看见一张焦虑担心的脸,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微弱地唤道:“胤禩,带我走!”

听说温宪公主生产不顺,八阿哥叹息了几声,也有些难过,却并未怎样,这样的事情实在听得见得多了。即到听说楚言拿了德妃的牌子出宫,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急急忙忙打发了手边的事务,就往额驸府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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