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间路(12)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难比登天,天羽对于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要帮云香找到温良玉的动机感到费解,也许是情急之下要寻个可以留下云香的借口,那么事实说明他押对了宝,但是这也让他对这个“温良玉”更加愤恨。或者,想要找到温良玉,自己的心里还有其他想法……天羽不敢深想,他按了按额角,继续整理一大堆前朝留下的档案。巡捕房的内室里存满了前朝的各种档案,此时天羽的手边已经堆了高高一堆。

突然,他看见了“温良玉”三个字,手一抖,差点没有抓住卷宗。再仔细一看,名字旁边写着“死刑”,诡异的是,这份卷宗没有盖上大印。

天羽一惊,心说:怎么没有盖章?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温良玉?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不期然脑海中浮现出云香说自己如何爱温良玉的模样,那一脸的自己梦寐以求的深情,都是给了这个名字。一股强烈的嫉妒涌上心头,天羽找出一枚印章,用力地按在了“死刑”两字上面。

灯光下,天羽的表情明暗不定,半晌他才咬牙道:“温良玉,不管你是谁,你都已经死了!”

屋外风声飒飒,豆大的光闪了闪,墙上映出天羽放大数倍的身影,狰狞如魔鬼。天羽坐立不安,瞪着自己按上的大印,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他卷起卷宗,急忙回家去找云香。

进了外厅,看见云香正趴在八仙桌上打盹。她那么瘦弱,头发散在脸边,被呼吸吹得轻轻颤动。此时她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微微开启的眼皮下,眼珠正在急速转动,两道纤细的黛眉蹙到一起,呼吸也急促起来,似是将要哭泣。天羽心里怜惜得一阵疼痛,正要上前唤醒她,云香已经被噩梦吓到,梦里兀自轻唤了起来:“温大哥,温大哥……”

闻言天羽如遭雷击,举着衣服的手僵在离云香不远的地方,再也动弹不得。

云香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猛地惊醒,跳起来,迷茫地大喊:“温大哥,你在哪里,温大哥——”待看到一脸阴沉的天羽,又是一惊,连忙捂住已经到了嘴边的尖叫,“天羽哥,是你啊。”想到自己刚才的噩梦,心中一阵凄然,轻声问道,“有温良玉的消息了吗?”

天羽满脸乌云,咬牙道:“有……”

云香又惊又喜,哪里顾得上天羽的语气,连忙凑到他身边,满含期待地催促他:“你快说,快说呀!”

天羽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他再也没有刚才私自盖印的一些犹豫和不安,拿出那份卷宗:“今天我在整理清政府的牢狱档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份文件。”

云香迫不及待地夺过文件,白纸上“温良玉”和“死刑”几个字眼特别扎眼,红色的印泥像是温良玉的鲜血一般,张牙舞爪地圈住了这五个字。云香脑中一片惨白,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天羽在一旁残酷地说道:“云香,你冷静点,上面已经盖了章,不会错的。”

云香想起刚才的噩梦,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不,不,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天羽看不得她这样恍惚,这么鲜活的人应该是自己的,自己的!他不由得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云香的肩膀,吼道:“云香,他死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云香被他一晃,整个人都崩溃了,她神情恍惚地说道:“他死了,他一个人会孤单的,我要去陪他……”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天羽心碎地一把抱住了云香:“云香,你别这样!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一死了之开心痛快。你想过你爹娘吗?他们越来越老了,以后谁来照顾他们?谁为他们送终?你清醒一点!云香!”心中更是悲愤地大喊,云香云香,你愿意跟他生死与共,可曾想过我也是一片真心待你,你可曾想过我一星半点?

云香被天羽抱得死紧,那张彻底断绝了她生路的纸从手上滑落,无力地飘落在地上。肩窝处一阵冰凉,天羽的泪滴了下来,让她猛地一个激灵。一直不敢哭的,温大哥,我就怕自己一哭,你便真的再也不会回来,可如今,我再也忍不住了,温大哥,你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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