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3)

“没事吧?”那辆肇事奥迪倒了过来,水面波纹轻轻漾开,自动车窗滑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飘过来。

草草脸红脖子粗,耳朵眼儿似乎变成了烟囱,一股股地向外冒青烟。别说回答了,头都抬不起来。浑蛋,不会自己看吗?

套装的裙子在膝盖靠上的位置,草草很别扭地蹲着,没穿鞋的那只脚终于支撑不住地落在地上,脚尖点着潮湿的地面,两腿紧紧地拢在一起,免得泄露春光,那样子难堪得很。几个闲人凑在路边嘀嘀咕咕地指着她说话;有白领模样的女子从旁边经过,“嗒嗒”的鞋跟声没有半分迟疑;若是有两人做伴的,草草能听到她们低低的讪笑。

车如流水马如龙,草草恨不得抱着那只鞋就此沉入下水道,永世不再超生!

那人似乎也没什么诚意,问了一句见草草没有答复,连车也不下,就不耐烦地说:“没事我先走了?”

草草眼泪都快出来了,混乱中只来得及说一句,“没事!”

面皮薄的草草只想先把那人打发走,免得引来更多人。那人倒也不客气,一听这话,发动机“嗡”的一声,就跑没影儿了。

地面上的污水荡漾着拍打着马路,不断有更多的污水涌进水井。终于,咬牙一拔,“嘎哒”一声鞋跟出来了,鞋底镶着的那块小皮子晃了晃掉进污水井里。

草草勉强稳住身子,看着手里已经变成黑白花的皮鞋哭笑不得。套在脚上,一只高,一只低,脚底的丝袜部分已经吸满了水,踩在鞋里咕嘟咕嘟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见面,然后回家换衣服!

丰联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临街而立,落地大窗户透出里面橘红色的灯光。时间已经是傍晚,北京的夏日透着闷气,地面白花花的似乎还保留着正午的阳光,连橱窗里的模特儿都显得无精打采。

走进咖啡厅,草草环顾四周,屋子里没什么人,冷气开得凉飕飕的,几个服务员在吧台里低头小声地说笑,看了草草一眼,又像没事人似的低下头去。在西北角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三十六七的模样,肩宽背厚,端坐在小桌一边,一本正经地拿着本《瑞丽》,一边翻页一边皱眉头。草草仔细看了一眼那本杂志,果然是约好的那一期。

他的神情让草草想起了去世的爷爷——仿佛他一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西服裙上点点污渍,有点丢人。

草草心想,反正也不指望什么,见过这一面,给小孙交差就行了。脖子一挺,脑袋一昂,想象着白天鹅的姿态,扭着身子“摆渡”过去。

“沈先生?”草草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男子,头微微低下,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脚尖慢慢地向后飘。

相过那么多次亲了,她始终没有学会放开。

沈备一眼看见面前“花哨”的西服裙,更加不满地皱紧眉头——什么仪容嘛!他想起上午面试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女孩子也是白衣服,如果她敢穿成这样,绝对不可能有见到他的机会!

但是,相亲面前人人平等。更何况他的目的不仅仅是相亲,其实他没啥立场挑剔别人。

所以,沈备勉为其难地看了第二眼。

邓草草是那种娃娃脸的人,小小的脸儿略微有些丰满,下颌尖尖的,有些多余的肉,看起来圆圆润润。如果她低着头,从侧面会看到一条漂亮的双下颌线,和70年代的一个女明星冯宝宝挺像,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

孙南威和同学聊天的时候曾经感叹过,“其实女人有个双下颌挺性感的。”就是在草草去了他的律所后发出的感慨。

沈备看见的就是邓草草的下颌,橘黄色的灯光下,白皙细腻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心里一动,第一关草草已经过了。

“不错。邓小姐?”沈备站起来,习惯性地握手。

草草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她是个音盲,不仅唱歌走调,听声音也不大灵光。所以,知道自己不可能辨认出来,干脆也不去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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