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七章(2)

“出去!”

“红锦,这是洛大侠留给我的信。真没想到,他竟然安排在过了子夜才送来。”杨不愁不理我,径直说着。

人都死了,搞那么神秘做什么。

“他什么都告诉我了。青月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他要我保护好你。”

我看看他,又看看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洛玉箫:“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纪青月呢?”

“这……”杨不愁一时无语。

“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洛玉箫的脸白白净净的,嘴角噙着凝固的微笑。淡红色的疤痕穿过半边脸,好像调皮的天使不小心摔破了似的。

人不能太纯粹的,不能太固执,不能太自我,不能……不能!

郊外,青山,白雪,黄土,石碑。

我抱着墨墨立在墓前,灰烬在风中飘扬。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年夜了,想不到,我和墨墨会在这个时候送别这个男人。

“这是洛大侠的剑。留着做个纪念吧!”杨不愁双手捧剑,

“谢谢,不过,还是将军代收吧。”我抱着墨墨,不看那物件,眼睛凝定的地方是一片虚空,“我只想墨墨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有没有它并不重要。洛玉箫留给我们娘儿俩的已经够多了。”

“这个——金钱乃是身外物,何况墨墨一个男孩子,总要学些本事。”

“不,除了金钱,他还留下教训。我会教给孩子很多教训,做人不能那么纯粹,太傻了!”

杨不愁默然,半晌才说:“我……很佩服他。能做到——不易。”

沉默,风在林梢穿过,他是不是回到天国,传信来告诉我一切安好,勿念?

转过身,远远地站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依然轻盈,白雪上几乎没有痕迹;身姿依然优雅,只有衣摆微微地在风中摇曳。

“他是个傻子!”纪青月走到我跟前喃喃地说,“像你这种小偷、强盗,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看看杨不愁,他的眼睛看着墓碑,没有任何波澜。

“你说得没错。像你这种女人也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怨恨不会因为死亡消逝,活人间的争斗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变得更加尖锐。连我——都控制不住地反唇相讥。

“你!”她秀目圆睁,睚眦欲裂。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她眼角的泪痕,是为洛玉箫吗?我倏地转过头去,不想看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缠,无论是美丽的、哀愁的、丑陋的、遗憾的,都与我无关!如果爱情可以分颜色,他们留给我的是黑色;如果爱情有滋味,他们留给我的是苦涩。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还活着,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夭折,可是中间的痛苦还有那些撕心裂肺的焦灼与绝望,有谁与我共担?

我依然是一个人,墨墨还小,我可以保护他,但是谁来保护我?“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为什么我这里只是一个“卜”?

这些不是纪青月的眼泪可以抹去的,也不是洛玉箫的死可以消弥的,更不是报复可以补平的!它们是大树身上的节疤,永远睁着黑色的眼睛,随着生命的延续存在着。

我抱着孩子走开。洛玉箫走了,我的人生还要继续,我还要抚养墨墨。心头渐渐平静,平静成一缕叹息。有些人,一辈子也惹不起。我能做的就是尽量躲开她!

风依然呼哨着掠过,好像在长城上,旷野间一般。那年轻的男女,面对皑皑白雪,笑语戏谑——

“你爱我吗?”

“我怎么知道!这会儿说爱了,下一刻忘了怎么办?变了怎么办?”

“你还想变!”

“事物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嘛!我可是马列主义者,优秀共产党员,人民的好警察。”

有欢笑,有哀伤。遥遥相对的烽火台上,几个黑衣人向这里望来。

我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死亡的寒意却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冷汗淋漓,又是一场惊梦。

“你有什么打算?”第二天杨不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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