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语调没有往日的威严,取而代之的是难舍难分,仿佛要生离死别一样,我不由得鼻头一酸,情不自禁地道:“婆婆,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老身就是舍不得你。”她饱含深情地说,眼里不知何时已满是泪花,混浊成一片。自从我看她第一眼起,从未见过她如此表情,只是今天……她竟然……或许是因为这一别便是两个月而伤心了吧。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花点点”,猛地要离开这么两个月,心中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婆婆,你别这样。要不,你带我一块儿去纱国罢,一来我可以沿途照顾你、陪着你;二来我也可以趁机看看他国的风光,增长些见识。以后我也可以学着打理万花山庄,婆婆便不用这么操劳了。”我连声安慰着她。
“小姐!你长大了,懂事了。这就好,这就好,这就好!”她没有正面同意我的话,只是一味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这就好”,用有些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久久摩挲着,泪眼里一片喜色。
可是,她又哭又笑、又高兴又悲伤的样子,看在我眼里极为怪异。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由着她摩挲着我的脸,我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很压抑。
“小姐,老身走后,有什么事尽可以交代季管家去办,以后要学着自己照顾好自己。老身真舍不得你呀!”半晌,她放开了手,言语已是十分平静,刚才激动的情绪即时就不见了。
“婆婆!”虽然我不是她养大的花点点,虽然一开始她对我极为严厉,随着这半个月来的相处,我觉得婆婆还是一位极可亲的老人。
“小蕾、小绿,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照顾小姐,不能让她有一丁点儿闪失。”她朝我身边两个正抹泪的丫头吩咐道,然后又朝一边候着的季管家说,“好好打理山庄,照顾好小姐,我这就去了。”
“是,婆婆!”两个丫头反应迅速地道。
季管家脸色一沉,诺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我望了一眼季管家,总觉得他的话和脸色哪里不对劲;再望了一眼婆婆,她的表情已变回了平日的冷若如霜。这一幕透着点玄虚,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有问题。
因为婆婆要出远门,山庄里上上下下四五十人都停了工,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为婆婆送行。
烟雨迷蒙,尽是离人愁。偌大的山庄正门前,停了两辆马车。我为婆婆撑了雨伞,和小绿一起将她扶上了马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着我,就像怕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我似的。直到马开始嘶鸣,车夫小声地提醒道:“婆婆,时辰到了!”婆婆才依依不舍地掀起车帘子,坐了进去。
“婆婆!”我动情地叫了一声。
车窗的竹帘动了动,却并未被掀起。戴着斗笠的车夫手起鞭落,因为淋着雨而变得异常兴奋的马儿便轻快地跑了起来。只一瞬间,两辆马车便消失在如烟如雾的雨幕之中。
我撑着伞站在雨里,沉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个闻名焰国的万花山庄,一个冷面如霜的婆婆,一个落崖而下的桃花美男子,一个妖精模样儿的红衣男子,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将军——这些似乎来得很自然,却又那么不平凡。
“小姐,马车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小绿仰着脸看我。
“嗯,我们回去吧!”我转过身,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季管家黯然的脸。他四十上下,长得不高,较为黑瘦,看起来是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任万花山庄管家已十年有余,是除了婆婆外待在山庄最久的人。“季管家,回去吧,婆婆的马车已经远了。”
“是,小姐。”他弓了弓身,让我先行。
我也不相让,带着小绿走在了前头。
婆婆走后的第二日,山庄里来了贵客,听说是万花山庄最大的客户之一。因为有季管家在,我不必去操那份心,依旧在小筑里听雨读书。
午后,坐得烦了的我踏入后院,隔着淅沥春雨看着他,宇文冬辰正坐在走廊内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书,一缕发丝散落,半遮着他的面颊,在雨幕后半隐半现,有如空灵梦幻般。廊前那株桃树,前两日桃花满枝,甚为热闹。被雨一淋,枝上桃花零落,地上散落的花瓣辗入泥水之中,真实而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