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瑛翻身下马,脚下一软,身子沉沉坠去。我急忙抱住他跪在地上,手摸到他腰间一片温热濡湿。
我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眼泪一下涌出来,紧抱住他:“二哥!二哥!”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球场上空,萧栎高高扬起手里的球杆。随着那道弧线,小小的马球飞起,落入场中。
谢昭瑛一马当先冲进场里,只见那朱红色的身影一闪,尘土飞扬,他已将球向对方球门击去。队员们迅速策马跟上。
看台上的观众爆发出热情的呼声,连一向矜持的女孩子们也在欢呼雀跃。
东齐虽尚文,但马球一直是贵族们钟爱的体育活动,每到重大节日或者场合,都会有大型马球比赛。年轻的男儿挥洒着汗水在球场上奔驰,姑娘们春心荡漾地在场边欢呼呐喊,挥舞着手帕,荷尔蒙在爆发,这是古今中外司空见惯的一幕。
我是极少数安静地站在场边的人之一。
场上的斗争已十分激烈。滚滚黄尘里,兴奋的呐喊和繁沓的马蹄声响成一片,人和马冲撞着,追逐着,球棍互相击打出清脆的声音。
眼花缭乱之中,我的视线紧紧跟随着谢昭瑛的身影。他目前看起来尚能支持,可是所率领的红队已显出明显的劣势。萧栎带着黄队已经逼近了红队球门,两队人马犹如两道湍急的水流冲撞在一起,激打起澎湃浪花。
谢昭瑛的身影在人群里时隐时现,我不禁扒在栏杆上探着身子使劲张望。忽然见一红衣人被冲撞落马,我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是别人,心才回落下来。
“在看谁呢?”谢昭珂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
“看二哥啊!”
谢昭珂依旧那副高深莫测的神仙表情,淡淡地说:“总之都会输的。”
我心里不快了好些天,现在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也许是。不过我认为,极少有人能一辈子享受别人让出来的胜利和荣誉的。”
谢昭珂笑容一僵,“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伶俐的一张嘴。”
我亦冷笑,“我有很多大家不知道的一面。”
谢昭珂一双寒眸注视着我,“你病好后,变化真的很大。”
我笑得灿烂,“姐,从一个白痴变回一个正常人,这本身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谢昭珂笑了笑,“你还从一个孩子变成一个少女了呢。”
我笑,干脆跟她说明白,“姐,如果你担心我对宋先生起了什么心思,那大可不必。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位良师益友。”谢昭珂狐疑地看着我,我耸了耸肩,“有一个说法,愚蠢的女人对付女人,聪明的女人对付男人。”
谢昭珂脸上终于有了点微红。
我最后说:“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温柔贤惠百依百顺的女人,也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谢昭珂凌厉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流连许久,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她姿态优雅地转过头去望向球场。
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我急忙搜寻而去。刚才说话间,球已经被人从乱阵中打了出来。谢昭瑛率先收缰勒马,退出重围,扬手一击,小球箭一般向对方球门射去。
马蹄声轰然如雷,大地震动。
黄队一员干将抢先一步拦下了球。谢昭瑛身手矫健,紧随而上。我只望见马蹄纷乱尘土飞扬,突然一个小黑点从马蹄下飞出,射进了球门。
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铜锣珰然。我这才回过神来,谢昭瑛刚进了一球。
场地里,谢昭瑛控着马转过来,视线一下就搜索到我。他嘴角勾起笑意,冲我挥了挥手。看台上的姑娘们纷纷发出醉心的感叹声。
“他很宠你,”谢昭珂幽幽开口,“他同我和大哥性格不大合,在家里总是最特殊的一个,小时候还好,长大了,便有些疏远。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合得来。”
我没出声。
谢昭瑛神态自然地坐在马上,紧握着缰绳。男人们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打湿贴在背上。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的腰,有点庆幸地看到那里并没有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