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被她看得发窘,忙叫了声三少奶奶。玉禾却直接说:“我叫文玉禾。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开。”
玉禾伸出手,说道:“谢谢你的馒头。”云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玉禾说道:“我们两清了。”话音刚落,她便飞快地往前跑去。
云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失神。
玉禾从外面偷偷跨入祠堂大门,忽然看到方嫂扶着老太太就坐在当堂,不由得愣住。
老太太却声音温和,问她:“回来了?”
玉禾有些胆怯,声音有些颤抖:“是……”
方嫂从旁责问道:“三少奶奶,老太太罚你跪祠堂,你胆敢私自跑出去,这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和祖宗家法了?”
老太太却出来打圆场:“好了,玉禾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你就别吓她了。”她看了方嫂一眼,温和地一笑,上前握住玉禾的手,问道,“困不困?”玉禾摇摇头。
老太太问:“那么,陪我去点灯好吗?”玉禾有些迟疑,却不敢推拒,应了声是。
老太太回头看了方嫂一眼:“你先下去吧,我们娘儿俩说说体己话。”方嫂应声下去,老太太也带着玉禾离开了祠堂。
黑暗中,辜家大院巍峨而立。玉禾跟在老太太的身后,将一盏盏灯点燃。
老太太忽然问道:“玉禾,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府里这么多下人,我却还是坚持每晚出来点灯?”玉禾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太太长叹一声:“丈夫是天,失去丈夫的女人就像天塌了一样,漫漫长夜,冷壁孤灯,这日子太难熬了,所以每到天黑,我就把这满院的灯一盏盏地点亮,等到精神气儿都用完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二十年如一日,风雨不改,这其中辛酸和血泪,你们年轻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玉禾仍有些不解地问:“贞节牌坊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您用一生的幸福去交换。”
老太太说:“你错了,我用一生幸福交换的不是这冷冰冰的石头,而是辜家的声誉和儿女们的荣耀,可惜啊……”
玉禾看她眼色,忙上前扶她在一边坐下。老太太接着说道:“老大少群成亲没几年就突然离开了家,现在音信全无。老二少权体弱多病,撑了这么多年,年前终于熬不住,随他父亲去了。老四守贞是女孩子,迟早要嫁的。我唯一的希望只有老三少棠,可是他却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我根本就降不住,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我?”玉禾有些奇怪。
老太太说道:“其实我们见过的,去年冬天,在文家染坊……”
去年冬天老太太带着方嫂去文家的染坊选布。那时正是文家染坊兴盛热闹的时候,下人们忙进忙出,文父引着老太太在旁介绍:“这些都是刚刚染好的,您看,这桃花红多漂亮,平日里穿着都喜气……”老太太看着那布料也觉得满意。
忽然四叔拿了一匹黄绸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您看,这群该死的把谭贝勒定的茜素红染成琉璃黄了。”文父也有些慌张,“这可怎么办?明儿就是谭贝勒的寿辰,就算连夜赶工也来不及啊。”
就在这时,谭贝勒带着一群手下从外面进来:“哟,才跨进这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怎么样文老板,我的茜素红染好了吗?”忽然间他的目光移到了那批黄绸上,“咦,这不是我从宫里带来的那匹绮罗吗?怎么是这个颜色?”
“这……”文父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谭贝勒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姓文的,我可是看得起你才照顾你的生意,你要是让我这寿诞过得不痛快,我就让你一辈子都不痛快!来人啊,给我砸——”
文父连忙恳求:“贝勒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却听见内堂里传来一声娇喝:“住手!”
所有人不知情形,一时都停了手。玉禾从里面跑了出来,文父一惊,赶紧上前拉她:“玉禾,这不关你的事,你给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