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程又惊又怒,他大致知道了糊味从何而来,又想起那人暴烈如火的性子,心下越知不好。冲到里面天井,果然看到陈墨呆呆地站在葡萄架旁边,脚下一堆仍有余热的灰炽。
“陈墨你疯了,那是我的东西!”刘鹏程咬牙切齿地冲了过去,陈墨这时回起头来,很轻很轻地说,“我不要你了。”她是那样倔犟地看着他,睫毛分外的长而且黑,眼睛也异常的亮,瞳孔里映出了刘鹏程眼里的不可置信和害怕,也许在陈墨内心也在害怕自己口里说出来的话,所以又轻声重复一遍,说给刘鹏程,也是对自己的强调,彻底斩断自己回头的路。
刘鹏程忍了心中的焦急和愤怒,这个时候再跟她吵架纯属不智,也只有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希望她能听得进,“这次旅游是老大他们临时想起来叫我去的。我走之前打了电话给你,但是你不在家。我开始也不知道这次旅游会有女生在,再怎么说,那也是我同学。她要到L市转车,我是地主,招待一下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啊。”
陈墨游魂一般站着,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刘鹏程走近了一步,拉住她手臂,恳切地说,“墨墨,你是钻进牛角尖去了,我知道我不对,但我真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从小到大,这已经是刘鹏程最接近哀求的口气了,也只有在最高兴或是最紧张的时候,他才会叫她“墨墨”,陈墨脚下一软,几乎就要相信他的话,又硬生生地撑住。你以为我会草木皆兵到为任何一个只是临时住进你家的同学,做这些事吗?如果你只是把她当做一般的同学,她的吉他是跟谁学的?而你日记本上那个一掠而过的Y又是指的谁?王子从来只会被灰姑娘吸引,原来这才是定理。如果你对着镜子看看你看着她时的眼神,流露出来那样自觉不自觉的关心呵护欢喜,你就会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你的灰姑娘,只有她才是。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好,能证明你是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的,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那么,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不再耽误你。
陈墨的嗓子里已经被眼泪浸透了,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悲哀地贪婪看着刘鹏程的脸,下次,如果还有下次再见面,我已经不能再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我的爱。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其实,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从你故作老成地批评我,“陈墨,你吃这么多糖牙齿会长虫的。”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所以要我霸占着你的一切。我喜欢大声地连名带姓叫你,看着你慢慢竖起来的眉毛,我喜欢在你面前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看你一点点违心地退步认输。我是这样地喜欢你,但是我的表达只能是把我身上最坏最笨最柔弱的部分显露给你看,挑战你的承受力,看着你东奔西跑地帮我灭火想办法。而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因为能说出口的,再也不会是我的爱情。
刘鹏程眼中有着那样沉重的悲哀,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墨。陈墨并没有哭,她站在葡萄架下,好像摇摇欲坠,但是她眼中的果断决绝,阻止住了他说下去的欲望。
文涛在食堂遇见陈墨的时候,几乎可以说吃了一惊,他是因为爸爸妈妈去了外地谈生意,加上校学生会还有点新学期开学迎新之类的琐事,无聊兼无奈之下提前十天到学校的。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陈墨都不是一个爱校如家的人,怎么也提前这么久来了?当然文涛此时心中,自然是喜悦多过惊讶的。他愉快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低头专心察看菜色的人的肩膀。
也许是太过专心,被文涛这样一拍,陈墨吓得几乎跳起来了,手里的饭盆咣的一声掉在地上。
文涛知道闯了祸,正闭了眼等着承受对方砸过来的一系列不合理条约。不料陈墨看了看他,反而耸着肩膀说,“啊,不好意思,我没拿稳。”一边弯下腰捡了饭盆起来出去清洗。
没有敲诈,没有勒索,没有得意扬扬面目狰狞地逼他洗了饭盆再帮她重新打过菜,文涛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再一看时,陈墨回到窗口打了二两饭,又在菜摊上打了一个莴芛炒肉,已经转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