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担心又生气,也很想跟她谈谈,哪怕说些好话,哪怕低声下气,可是,他似乎发现,连这种低声下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他跑到小区的小广场上——很多小区都有这种活动区。活动的人越来越多,然后越来越少,冬日的寒夜里,大家都回家了,广场慢慢有些空荡荡的了。
坐了许久,又站了许久,脚都有些僵硬了,然后,他看见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子慢慢走进来。她穿着红色的大衣,漆黑的头发在风里微微扬起,看起来,又清新又端庄。她近了,身上有淡淡的馨香,那是她习惯的干净的味道。
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她不是这样的,她在家里的时候,常常是光脚穿一双拖鞋,随便穿一件干净的大大的衣裳,蜷缩在电脑边就是一整天。
李欢怔了一下才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冯丰,你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
她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淡淡地道:“相亲去了。”
李欢一时似乎没明白过来,直到她打开门,进门,他在后面关上门,才醒悟过来,这个女人打扮得如此漂亮,原来是为了别的男人——她相亲去了!
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好像一个无名的入侵者跑到自己的地盘在无形地大肆叫嚣。他怒道:“你居然去相亲?!”
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冯丰并不回击他,仍旧是淡淡的表情:“嗯。我认识人少,活动范围也很狭窄,只好出去相亲。我总要结婚的,是不是?”
他的表情像罩上了一层严霜,可是,她淡淡的满不在乎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以至于他想发怒却无从开口。过了许久,他才试着低声道:“冯丰,我们能不能谈一下?”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冯丰看他一眼,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淡淡地道:“休息去吧,时候不早了。”
“冯丰,我并没有对柯然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我只是……只是……”
这样的开头真是糟糕,他正思索着该怎么说下去,冯丰还是淡淡的神情:“李欢,太晚了,说这些干吗?”
“冯丰,你听我说……我从来不想让你难过,我……”
冯丰略微有些嘲讽地笑起来,他何曾考虑过任何女人的感受?即便不当自己是女人,也该算个朋友吧?可是他的那些言行,即便对朋友也是极大的不尊重。她对他的忍耐实在已经到了极限,而且见他在这个时代已经慢慢开始熟悉,至少再也饿不死了,他老大一个男人,也该靠自己了,是不是?
他聪明,适应力也很快,她相信,他迟早会成功的,会在这个世界上如鱼得水,那时,他要找什么女人都可以,什么柯然什么三宫六院也行,现在的有钱男人,有几个不是二奶三奶N奶的?跟古代的三妻四妾有什么区别?君不见,某个贪官,有一大群情妇,专门弄了个“群芳谱”,由一个领班情妇统领,每年还要专门包下一层酒店会聚所有情妇聚会,发红包。这不是活生生的土皇帝?只要有足够的钱和权,有一万个情妇也是可以的。
不要以为这就是好高尚的一个时代!许多男男女女都蒙着一层面纱,讲什么高雅和格调,其实,连不随地吐痰这样微小的公德都做不到,真是可笑到了极点,本质上,它依旧是一个男盗女娼的时代!
“冯丰……”
“李欢,我什么都没介意,你去休息吧。”
她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想听,但声音还是温和的,甚至眉梢间还有微笑,她不快不慢地进到自己的卧室,轻轻关了门。
李欢站在门口,忽然发现,她这样的笑容,这样平淡,那是比柯然还胜一筹的斯文优雅——女人真要“作”起来,谁不会啊?这是天生的一种虚伪,何况冯丰这样聪明,这样博览群书的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它原来是形容一种“作”的?
心里忽然隐隐明白,内心显露的真性情,其实远比表现出来的假模样好得多。可是,他还来不及彻底明白,冯丰的门已经关上,他准备了几天的好话根本没法再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