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这个家能坚持多久。我、父亲、首尔母亲,不知道是谁会首先爆发呢?也许是父亲无法忍受女儿的任性与敏感;也许是首尔母亲无法再继续这样不自然的生活;也许是我想要摆脱这种过分的甜蜜和幸福……
总之,希望这样的生活快些结束吧。我是自由,我只是需要自由……
我轻轻地拉开了房门,从二层的公主城堡径直来到了一层的厨房。
已经回到家里,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俊英向我投来了一种既不是问候,也不是忽视的奇怪眼神。他只是以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迎接了我这个远道而来、即将成为他的家庭成员的妹妹。我不置可否般耸了耸肩,回应了这个既不冷漠、也不热情的哥哥。
其实这样的见面方式反而让我感觉更加舒服。因为我和俊英之间,更象是一种不需要太多言语、不需要更多寒暄,就可以去彼此了解的朋友。也许真的是由于一种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俊英和我之间有着尤为相似的性格与秉性:对于身边的事情漠不关心,从表面几乎无法判断出任何情感的表现;仿似一种清高自傲的态度,其实只是想要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脑海里总是会有些矛盾的想法;同时也会在不经意中表现出一丝愤世嫉俗的情结;偶尔会对于身边看不惯的事情表现出足够的抗争情绪……
在父亲的三个孩子当中,也只有俊英和父亲是最为相象的。我曾经不止一次捧着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暗暗感叹,因为现在的俊英和照片中的父亲有着如此相似的脸庞和体格。他们带着同一种款式的黑框眼镜,就连他们的笑容都是如此相象。
俊英虽然是庶出,但在名誉上也是宗孙的长子。所以在每次过节和祭礼的时候,他就会跟着父亲回到乡下,我们自然也就有了很多见面的机会。这个比我年长两岁的异母哥哥成为了我在首尔家里感觉最熟悉、最安稳的亲人。
其实俊英既喜欢我,同时也讨厌我;我也一样,既喜欢他,也讨厌他。说实话,因为他是父亲的儿子,我曾经一度非常排斥他,是那种掺杂着委屈与抱怨的厌恶。直到最后,我感觉俊英也是一个和我同样可怜的孩子,这才稍稍解开了一些心结。
那时的我们,同时处在拥有无限反抗情绪的叛逆期;那时的我们,都在竭力反抗着大人们的干涉和指示;那时的我们,只要一有机会,就希望扛起包裹离家出走……
可能是去年的中秋节吧,我们两个人坐在板炕上剥栗子。俊英突然对我说,他不喜欢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有些时候吧,我觉得去向长辈敬酒的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你。”俊英头也不抬地发表了略带抱怨的言语。
“为什么?”虽然我可以隐隐察觉到俊英的情绪,但也只能继续抛出一句无奈的反问。
“所有的平辈都是按荷字列席,只有我的名字这么奇怪,李俊英。有的时候想起来,真的很生气呢。”
“哦……是这样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执著于手中的栗子。
作为有着古老历史的李氏宗家,对于晚辈的名字自然是尤为严格的。长辈们总是会翻看着族谱,对照着相应的辈分来取名字。父亲的名字以“光”为行列,而我这一辈的行列则是“荷”。
然而只有俊英,虽然是父亲的长子,却无法在宗家的族谱中找到这种基因转变的名字。俊英的名字虽然美丽又简练,但毕竟是属于异质性的类型。以这样的名字坐在祠堂里向家族的长辈敬酒,真的会有些苦恼吧。
其实令俊英感觉最为无奈的,应该就是庶出的这个身份吧。就象是一个无形的枷锁,并非紧紧地束缚,但却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它的压力。虽然我是女儿,却有着李秀荷这样一个端正的名字。按照俊英的意思来说,也许我确实拥有比较正规的好血统吧。
“但是也很幸运哦。如果秀荷是儿子,我们两个肯定很讨厌对方吧?”俊英扬起眉头,大概是保持着最后的倔强,不希望在我这个妹妹的面前表现出过多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