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慢慢地掀起眼皮,从眼角闪了绿绿一眼,哧了一声。
绿绿发懵,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被女性这种奇妙的生物渺视鄙薄至此。
难道他说了什么愚蠢错误的话吗?
似乎谁也不能阻止乔姑娘在课堂上欣赏流行音乐。
这一天,绿绿发现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走到乔姑娘的面前,把她的耳塞从耳朵里拽了下来。
“对不起,我们马上要默词,别再听了!”
乔姑娘头都没有抬,重新拾起了耳机,从从容容地戴起来。
绿绿老师说:“如果你不想上课,可以出去。”
说完,他转身往讲台走。还未走到,就听见乔姑娘脆脆凉凉的声音:“你凭什么不让我上课?我要去教育局告你!”
教室里一片抽气声。五四班的小蜡烛们虽然调皮,不爱学习,散漫,有点儿不着调,但还没这么大胆的!
绿绿且惊且怒且笑,把书往讲台上一掼:“行啊。知道教育局门朝哪边开吗?干脆我打车陪你去,如何?”
乔姑娘说:“好呀!一起去呀!约个时间先!”
绿绿说:“下课怎样?下面我没课!”
乔姑娘说:“学校大门口见喽!”
当然,这一场师生约会不了了之。一下课,吴昀就过来汇报:“老师老师,你不要怕,乔韵芝不敢去的。我看见她躲到厕所去了!我马上去厕所门口守着去!”
绿绿在他头上敲一记说:“你去女厕所门口蹲着像个什么样子?”
一旁有好事者揭吴昀的短:“老师啊,他经常在女厕所门前守着,他喜欢许梦洁,人家躲他都躲到厕所里去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现在人家转班啦,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吴昀恼羞成怒地追着那人跑了。
沈永恒也过来安慰绿绿:“老师,咱们好男不跟女斗,老师你又没做错什么。”
“是啊是啊,”小蜡烛们纷纷说,“我们都可以给你作证,你又没体罚!”
郑宵跳过来小声地亲热地对绿绿说:“老师老师,我这些日子没有气你吧?”
“没有。”
“老师,我以后都不会气你!真的!”
连新来的肖逍都在绿绿身后转来转去地念叨:“绿绿,不气,绿绿,不气。”
绿绿笑:“老师真的没有生气。”
绿绿说的是真的。他已经不再是毫无头绪的新鲜人了,他有了一年的教学经验,他已经慢慢地学会了一个重要的本领:不和小孩子动真气。这也是教师很重要的素养之一。
绿绿想起自己与乔姑娘的这次可笑的约会,暗暗自责。自己好像是过分了一点,这样,乔韵芝很可能会被孤立的。
绿绿果然没有料错,第二天中午午休时,有老师对他说:“快去看看吧小苗老师,你们班闹起来了。吵成一片啦!”
绿绿赶过去,刚到楼梯口就听见一个尖脆的声音,语速飞快,铿锵有力,吐字清晰,在骂着一串串绿绿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可怕的脏话。
绿绿在楼梯口足足愣了有三分钟,脸像被人打了两记耳光似的红涨起来。
绿绿一进教室,小蜡烛们就七嘴八舌地上来告状:乔韵芝骂人,乔韵芝把口香糖粘在人家的座位上。
那被围在中间舌战群雄的,正是乔韵芝姑娘。
绿绿把小蜡烛们赶开,督促着乔姑娘把椅子上的口香糖扒下来。乔姑娘干活儿倒不含糊,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三下两下把椅子擦干净,转身又对着绿绿叭地吹了一个大大的泡泡,走了。
“老师老师,刚才乔韵芝骂我们脏话,她说……”一个小蜡烛说。
绿绿赶紧止住他:“知道不是好话就不要再重复了。”
绿绿回到办公室,许久许久没有从刚刚听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俚语”中回过神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会将这种俚语运用得如此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