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至少云舫是的。他照常握住沐阳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问她:“又累了?”
沐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跟大冬天喝了口热茶似的,心里有股暖流正缓缓游向灵魂深处。云舫看似不在意,但时常会有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就像开车时,但凡等红灯,或是右手有了空闲,他都会握住她的手,眼睛却直视着前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海边并不是她想去的,选择那里,只因为路途最远。车子在公路上高速行驶,两个人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轻松明快的音乐,阳光透过车窗照到大腿上,她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任他把她带到任何地方。
女人是自私的。沐阳有时候想,她或许并不爱云舫,她爱的只是云舫宠溺她的那份感觉。
“不累,就是等得有些烦。”她的头靠在椅背上,用那双黑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你开车都没说累,我怎么敢说。”
“不是等得烦,而是你心烦吧。”云舫一语戳穿她,“原本以为带你出来散散心会好点儿,谁知道我还是在浪费感情。”
“谁说浪费啦?我不正享受着嘛!”她笑了笑,犹豫到底该不该跟他讲佳佳的事,毕竟他考虑事情比自己周全,或许他能拿个主意。她这样想着,却忘了云舫在家时跟她说过的话——别人的事再担心也是隔靴搔痒。佳佳的事,实在轮不到她来操心,但或许因为女人天生爱表现自己的重要性,她硬把这当成了责任,非得想出个解决办法不可。
“我想还是跟你讲讲吧,佳佳的妈妈跟我妈妈是同学,她的继父于叔和我爸爸是同学。”
女人讲事情不但没头没脑,还常常抓不住重点,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说得源远流长。云舫见她还一脸凝重,活像革命分子要宣扬独立的样子,很想笑出来,但终究忍住了,甚至没插嘴。
“她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介绍她妈和于叔认识,然后结了婚。不过,谁也没想到她妈妈隐瞒了自己晚期肝癌的病情跟于叔结婚,目的就是为了把佳佳托付给于叔。”
云舫暗想接下来应该说她那个于叔的事儿了。但是……
“虽然阿姨是担心佳佳孤苦伶仃,但她的自私行为让作为介绍人的妈妈觉得愧对于叔。我爸也跟我妈吵过。因为于叔是第一次婚姻,而佳佳的妈妈二婚、带个孩子不说,结婚两年,因病还折腾了不少钱,最后人财两空。我们家都觉得亏欠于叔很多。”
云舫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但他的表情却像是说:看吧,这渊源果然很长。
“你别以为于叔跟我爸是同学,也五十多岁了,其实他才四十岁出头。我爸是工作后才上的大学,所以赶上和于叔同学。”她仍然没逻辑、没条理、没重点地滔滔不绝,“于叔二十四岁结婚,佳佳的妈妈二十八岁,佳佳那时七岁……”
“哦,你于叔那时候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为什么会娶佳佳的妈妈?”她说的那些岁数问题把他的脑子搅得跟糨糊似的。但他仍能马上切入重点,男人考虑问题都从现实出发。
他松开她的手,放回方向盘上。沐阳系上安全带,继续讲故事,“佳佳的爸爸殉职,单位补贴了一大笔钱,她妈妈用来做生意,后来开了个小工厂,于叔那时候一穷二白的,估计就看上这点儿吧。”
“后来你于叔就做成了大厂子?”云舫按逻辑推测。
“那个小厂在佳佳的妈妈生病时就卖了。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人财两空嘛,你都没认真听。”她抱怨了一句,完全不认为是自己说得没头绪,让人想认真听都难,“我们家觉得愧对于叔,爸爸当时就在城郊批了块地给他,价格很低,钱还是我们家先垫付着的,后来……”
“等等,你爸是做什么的?”
“国土局的。”
“哦。”
“才过了一年,市里规划了一条新街道,原本城郊的区域被划分进来,机关单位都在那条街道上建了新办公大楼,于叔那块地也被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