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快看不下去了……”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嘴唇。
“您不必过于担忧,”依诺林注视着场下,喃喃地说,“您的侍从就像一只鹰隼,具有捕食对手的利爪。”
“但是他会受伤的啊……”
依诺林骑士叹息一声:“您对他……”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心思接续。
不久两个人就全身是血,喘息连连,却都不肯罢手,仍是又快又急地举起手中的剑向着对方挥去。汗水混合着鲜血从他们的头上、脸上流下。剑尖带起殷红,溅得到处都是。
说起来,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对于比武场来说并不新鲜,然而此刻,偌大的比武场却被一种威严静谧的气氛紧紧地压迫住,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像铁钳一样紧紧箝住了大家的心。
所有人都渐渐明白,在这场比试中,比武者双方都绝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技艺和勇气,也绝不单单是为了荣誉而战。这里包含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和情感,这比试的双方不是有着深深的过节,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没有分出生死之前,他们都不会罢休,所以即使是国王也不能叫他们住手,而只能任由这场比试一步一步陷入鲜血的深渊。
我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缠绕着我,我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却始终摆脱不了这种感觉。
势均力敌的苦战,真的要以一个人的倒下作为终结吗?就算我从国王口中得到不干涉比赛、不追究结果的承诺又怎么样?如果、如果菲拉斯就这样在比赛中倒下,我要怎么办?
阳光照射在维歌元帅已经辨认不出是黑色还是红色的胸甲上,也照射在菲拉斯红白相间的银色甲胄上,双方都面临力竭的边缘,我紧张得无法呼吸,比试就要结束了吗?
突然,全场发出一片惊呼,维歌元帅一剑砍在菲拉斯肩上,砍碎了他的铠甲,顿时,血流如注。
我晃了晃,就要向后倒去。一只手揽着我,把我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耳边响起依诺林骑士焦虑的声音:“您怎么了,蓝基娅?”
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昏过去!我在他的怀中支撑起身体,顽强地睁开眼睛,完全凭借他的力量稳住身体,目光焦急地搜索着场下。
维歌元帅的剑并没有拔出来,菲拉斯的手握住他的剑锋,顺势把他往前一拖——就在这一瞬间,短促的银色光芒闪过,菲拉斯右手的短剑顿时刺穿了维歌元帅的左肩。
随着一声大叫,维歌元帅往后退了一步,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他勉强抬起头来,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张开口喘息着,全身都浸在血泊里。
菲拉斯站在那里,吃力地喘着气,眼睛里的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鲜血像小溪一样顺着他的铠甲流下去,他脸色苍白,全身由于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短暂的沉默后,竞技场里立刻掀起一阵无比壮大的喧闹声和欢呼声,观众们激动得眼含泪花,不停地高呼着国王万岁,将这伟大的、精彩的胜利全部归于国王座下。
慢慢地,我的眼泪流下来,从无意识的轻泣到剧烈的抽泣,我在依诺林骑士的怀中捂住脸,原来,原来,什么都比不上这一刻的轻松和欣喜若狂。
菲拉斯,我的菲拉斯,太好了,我没有失去你……
现在已经接近日暮时分,夕阳如血一般鲜红。我站在竞技场的边上,看着菲拉斯向我走来。他的脚步有些不稳,几个侍童忙上前扶住他。他挥挥手摆脱侍童的搀扶,坚持着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从怀中拖出水晶十字架放在嘴边吻着,拥着我的膝盖,抬头对我微笑:“我回来了。”
“嗯。”我低下头去,眼中噙满泪花,“可是你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你……”我再也说不下去,俯身捧着他的头颅,把嘴唇紧紧贴在他的额头上……
此刻再也没有其他声音,连世界都不再存在。去他的众人的目光,去他的流言和议论,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掀起滔天巨浪,我此刻仍然要拥住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