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真的结合,我的位置何在?
我当初着便衣漫步街头,都要人重重保护,一旦成为他的王妃,更要承担多少责任?
他的王妃岂容世人调侃,他的王妃怎能人人可见?皇家声誉关天,九王爷名声在外。他的第一个王妃绝色天下,第二个王妃怎能是个癫狂放浪之徒?!他的王妃只用点一下头,任何东西就会被送到府上。我完全在干着反面的事情。他的王妃怎能抛头露面,嬉笑市井?他的王妃怎能去设计马桶,推销于众?他的王妃怎能管理女性月事系列专卖店?他的王妃怎能让人联想起七孔煤和一芯炉?他的王妃怎能满手铜臭,经营钱庄转手银两?
大家会说什么?九王爷没钱了吧?让王妃出来挣钱了,咱们帮帮他们吧!可怜那享誉天下的九王爷,不知会被人毁成什么样子!退一万万步,就是佑生不在意,他的那位皇兄也会派人把我砍了,省得给他添乱!
他皇兄爱他甚深,绝不会放他隐世于市井来陪伴我。况且,我在这世上正闹得欢畅,他的皇兄更不会冒这个险。一旦风声泄露,九王爷的XXX是……他自己还藏在这儿?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我放弃了一切,只待在他身边,我们不又回到了从前?我会等多久,然后又开始在夜里散步?又开始想念我外面的天地?又开始悄悄的叹息?他则又会让我离去……天哪!别再来一次血溅当场,别再来一次心劈两半。我受不了了,在那之前我死了算了!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相见之下,只会徒增烦恼,倍添感伤。谁没读过相见不如不见,谁不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为何要有这样的煎熬?为何这一切不能烟消云散?我怎样才能解脱?我怎样才能不用再伤心?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如果每一天都痛苦如此。
我在他的营帐前脚步错乱,左摇右摆,前前后后,一会儿流泪,一会儿长叹,一会儿苦笑……这一帘营帐竟似万重山,月色之下,我恍惚不能越。
我不知道多少次停在他帐门前,“也许只看一眼?”多少次又走开,“干吗再受伤害!”我晕晕乎乎,胡言乱语。当又一次站在帐门前时,一直在旁的晋伯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手撩开帐帘,一手在我身后一挥,我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我失足一头跌进帐去。
晋伯把我一掌拍了进去后,马上放下了帘子,一声没出,跟没事人儿一样。
我晃悠了一下,抬头环顾帐中。佑生正倚着靠枕坐在床上,右手握着一卷书。他稍低着头,没看我,也没有动。床边小桌上一盏孤灯。
我看着他,忽觉得视觉十分模糊。他千里奔波到此,我刚才在外面的纷杂脚步,大多踩在了他心上。
我喉间哽得难受,踉跄了几步,到了他的床边。他依然没动,也不说话。我低下头看他,他腿上盖着一条五彩生辉的锦被,他的右手执书放在大腿上,他的左手搭在身前。他漆黑的头发散在身后,肩上披着一件夹袄,是皇族专用的那种黄色。那夹袄上面绣着盘龙云朵,极其精美生动,在灯火下似乎闪烁不已。他贴身穿了一件白色掩襟的丝绸单衣,领襟袖口的贴边上金色丝线绣了蛟龙祥云,如此细腻典致……这些在他的王府中不足为奇,但在这边关野外,都显得格外触目。
我低头太久,竟觉得一阵眩晕,转身半跌半落地坐在了他床边。他纹丝不动。
我转了脖子一圈,终于决定看他。他半垂着眼帘,像在看着他右手上的书卷。脸上神情平和无波,呼吸都是静静地,如入定一般。我心中突然旧伤迸裂,一阵疼痛,差点儿叫出来。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缓过一口气来。再看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依旧的眉头,依旧的眼帘,伤痕,他的唇……他还是如此优雅美好,清静淡然。我像个满身肮脏的乞丐,站在清水池畔,无法动弹。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他抬起手,离他还很远,却再也伸不过去……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低了头。这何尝不是命运的信号——他离我,还是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