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王爷(1)

那天夜里,佑生的健仆把程远图抬走了,把佑生和我推回了我的小屋。佑生抱着我,坐在轮椅上过了一夜,直到我次日醒来。

两个月后,传来了程将军大捷的消息。大家说程将军有万夫莫当之勇,竟引两千亲兵,夜袭敌营,直捣敌军主将大帐,斩了领军主帅,然后放火烧营,与大军里应外合,彻底歼灭了来犯之敌。

皇上闻报龙颜大悦,封赏程将军之余传问他还有何要求,程将军回执请求皇上恩准他回皇城一月,与故人相聚,皇上准请。

七孔煤和一芯炉卖得越来越好,有消息传来说,皇宫有人要来看一看我们的场子,与我们相谈看能不能在皇城附近也建工厂。我对淘气说:“咱们的狗屎运越来越多啊!”

佑生来得少了些,大概因天气渐冷。我有心告诉他不用来了,可又下不了这个狠心——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我越来越希望见到他,这让我担惊受怕。如果我守不住我的心,最后死得必然很惨。

自从我醉酒之后,有些东西变得很微妙。当我们并肩坐着时,他有时会轻轻地把膝盖靠上我的腿,而我能心跳肉跳地不挪开。他有时会似乎无意地把手搭在我前臂上,停留到我终于动一下。我曾经有过三年风月,他有三房妻妾,而我们干的这些,就像是十一二岁的早恋儿童天天琢磨的勾当。谁有病啊?我该怎么办哪!

冬初的一天,佑生终于来了。他穿了一件棉袍,同样的蓝颜色。我在羽绒服外罩了一件暗色棉袍,比他显得还胖。怕小店太冷,我就选了一家好的餐馆。我们照旧在角落里找了位子,并肩面墙坐下,开始聊天和读书(河边已太冷)。

和往常一样,我会把我做的事汇报一下,而他对他的行踪滴水不漏。我狂谈一些社会见解,他只微笑不语。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有大段大段时间的沉默,而我有可能被话活活憋死。

我小时候经常被我爸骂:“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是,您可能不把我当哑巴卖了,可我不说话,就活不下去了,您把我当尸首卖了就是了。

在大学里,有一次争论时,我正在兴头上,一位同学想起身离去,我站在门口,双手扶了门框说:“不许走,我还没说完哪!”那位同学哭道:“我得去上洗手间了,等你说完了就来不及了!”

我们正在翻看着他带来的书,就听旁边有人开始大谈特谈程大将军的英勇行为。也许是我多心,自从上次在茶肆聆听了九王爷的风光往事,每到有人在旁边夸夸其谈时,他都有点儿心惊肉跳。

我们听了一会儿,他轻轻一笑说:“程将军此番作为,与云起有莫大关系。”

我狞笑道:“有人偷偷把我卖了,我还没和他好好算账呢。”

他停了一会儿,说道:“程将军想回来访友,大概是想来,看看云起吧。”嗯?此人今天话多起来,必是心有所虑,且听听看。我忍住没说话(真难哪)。

他终于说:“程将军尚未婚娶,也未纳妾……”你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我叹了口气,“我也在为此难过不已啊。这就像是在我面前摆了盘红烧肉可我又吃素一样,真真暴殄天物,太浪费了!我也许该努力一下。”

“怎讲?”

“看能不能,喜欢上他呀。”

他笑了,得,看来比以前聪明了!他貌似轻松地说:“我以为,你很赏识他的。”

我哼道:“那和夫妻之爱有什么关系。我赏识的人多了,古今中外都有,可能嫁的一个没有,郁闷哪。”

“何为夫妻之爱呢?”嗯?你三个妻妾干什么吃的?

我教导道:“自然是耳鬓厮磨,口角相噙啦。一见面就黏在一起,恨不得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离不弃,形影相随,同行同止,同饮同食……”

我忽有觉悟,望向他,他正看着我微笑,见我醒悟,忙垂下眼来。好你个!敢这样画圈让我跳。我抬手打过去,可在空中竟打不下去,他也不睁眼,只轻声道:“哪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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