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水边(4)

我笑着转身,感觉自己就是个土匪,占了别人便宜还封了人的口。幸亏他是男的我是女的,这要是性别掉过来,我看了人家还得负责任不是?

我拾起打开的背包,突然觉得非常饿,多长时间没吃饭了?拿出一个塑料袋包着的小面包,我长叹了一声:“我怎么那么笨哪!干吗才带了三个?为什么不多带些呀!北坡上的老黄牛是怎么死的?奔(笨)死的啊!”

走到他面前,刚要把面包给他,记起久饿的人不能多吃,就打开袋子,把面包分成两半,递一份给他,说:“我很小气的,这就是我请的饭了。”他的手微颤,接过面包,我看他的手比面包更白。

我到几步外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一口就咬下了一大半面包,然后闭了眼睛,合上嘴唇,仔细地咀嚼着这另一个世界的美食。不,我从来没把面包当美食。什么是美食啊?烤鸭、红烧肉、香酥鸡,烤乳猪……再不济,酱爆肉丁、红烧鱼……大学时,食堂的菜,我倒掉了多少,作孽呀,上帝饶恕我吧……

“你是,从天而降的,神仙么?”我一下子醒过岔儿来,他在问我?我看向他,他手拿着面包没吃,我怒道:“你怎么不吃?我当然不是神仙,神仙有这么坏的脾气吗?这也不是灵丹妙药,只是一个松馒头。你不吃是不是看不起我?!”他忙把面包举向嘴唇,临吃前还问了一句:“那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不看他,暗笑。我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的话语中有种让人感动的关怀,只好叹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向俗不可耐。十有八九是——我的家乡在远方。最可恨的是,这居然是正确答案!让人愁怀难解啊!”我一口把剩下的面包都塞到了嘴里,闭眼细细咀嚼,追求着短暂的满足。

“那你,有家室吗?”我一扭脸,他忙把面包重放在口边。他吃得很艰难,一点点地抿着吃,大概因为嘴是肿的。

我咽了面包,笑了,“报复我?知道我是从天而降的,可见我拖家带口了?”然后我停下来等着,知道这事没完呢。

他吃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那你,在家乡呢?”

我嘿嘿笑着,“是不是生气我刚才逗了你,才这么穷追猛打、刨根问底的?”

他低了头。我心里又有点儿过意不去,这一定是个没让别人在言辞上戏弄过的人。古代的人大多不会耍贫嘴。

我收起些嘲弄,说道:“也罢,看在你是我在这儿遇见的第一个人的分儿上,我就告诉你一些我神秘的背景。我今天早上正站在十六层楼上,大地震就来了。我走进了一柱光芒,再出来时就站在了废墟上。我的父母大概已在地震中身亡了。”我停了一下,赶快接着说,我可不愿大哭,“而我那夫君(可不是夫君吗?我们有过床笫之欢)……”我看向他,他依然低着头,手举着面包,身子哆嗦了一下。果然,这是他想听的,我微笑着说:“昨天刚刚休了我,所以他的死活与我也不相干了。”

他一下子抬起头,手落在膝上,问:“他为何休你?”我向他拿面包的手一扬下巴,他马上举起面包放在唇上,我笑道:“孺子可教也。”

停了一下,见他还看着我,鼻青脸肿的,就不好意思再逗他玩了。说道:“为何休了我?因为我休了他呀。(可不是,是我说‘算了’的。)但我休了他是因为我怕他休了我,所以要先下手为强,因为后下手遭殃。但我并不知道我休了他后,他会真休了我。我原来想,也许我休了他,他就知难而退,不休我了。我休他是假休,可没想到他休我是真休。这下我们互相休了后,我想让他不休都不行了,我也只好真休了他,但毕竟晚了一步。我多想是我第一个真休了他,可事实上还是他铁定真的先休了我。不好受啊!”

他举着面包在口边,肿的唇半张着,弄不清是噎着了还是在喘气。好久,他慢慢地说:“你是在,逗我吧?”我严肃地摇了摇头。

他字字郑重一顿一顿地说:“你肯定,他不是因为,你说话让人听不懂,而休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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