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霍老夫人带着丹青出门以后,霍先生就名正言顺地带着丹青穿梭于上海的交际场所。在百乐门饭店,丹青现场演奏了一曲钢琴之后,上海滩就没有人不知道,军需处霍副处长有个风情万种又知书达理的未婚妻了。
丹青这些日子过得真是春风得意,霍先生的真心相待、外人的羡慕眼神,都让丹青有着扬眉吐气的感觉,每日都能看见她用比花还娇艳的笑容,迎着霍先生下班归来的身影,只是除了谈到墨阳的时候。
现在的墨阳对于丹青而言,不只是一个依靠,更是一个她能和霍先生结婚的凭据。虽然霍先生说过,要是真的不行,也不用管那么多了,可终究还是不太好,更何况,这是霍老夫人唯一坚持的。霍先生派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墨阳,但是也传回话来,在那次土匪打劫中,有人受伤,但是没人送命,这让丹青和我多少轻松了些。
霍先生除了命令他手下的人继续在我们老家附近查访,也派了人去北平寻找,同时让人去找了墨阳的那个同学胡先生。霍先生的人对胡先生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霍先生那天晚餐时对丹青说,不用担心他胡说八道了。丹青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满眼都是信任,霍先生潇洒地回了一笑,就是我看着也极有男子气概,更不用说眼里只有他的丹青了。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地按照丹青的想法进行着。学校里虽然也是大小冲突不断,不过有洁远和方萍在,又能学到很多知识学问,这里对于我就是一个最好的避风港了,我只期待着墨阳马上能出现在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对我说:“丫头,我回来了。”
“笑什么呢?”方萍歪头看了我一眼,我眨了眨眼,“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冰糕真甜。”方萍还没说话,已经闹累了的洁远推开趴在她肩膀上喘气的余淑兰,“这个算什么,等会儿放了学,跟余六小姐吃好的去。”余淑兰拢了拢头发,难得豪气地说了句:“就是,一会儿我请你吃好的,她们俩,没份儿。”我忍不住一笑。
“清朗,你的英文功课交了没有?”洁远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我点点头,“方修女说一会儿就看完,让我过会儿再去找她,所以我才在这儿等着。”洁远点点头。英文课是我所有课程里最差的,虽然墨阳教过我一些皮毛,可和这里的学生所学的一比,就差得远了,不过也没有人嘲笑我,嘲笑一个在三个月里英语考试成绩从零到良的我。
方修女认为我的发音很好。洁远和方萍的英文都很优秀,平时没事就帮我练习口语,背单词、讲要点,所以我进步得很快。方萍的工笔花鸟扇子、洁远的刺绣化妆包,都是我为了感谢她俩精心做的。当时她们虽然说我太过客气,可还是欣喜万分地收下了,毕竟这两个洋气的大小姐不会画画,更不会去学什么女红,现在上海的大户人家小姐谁会去学这个。
这学校里的女生多数都是比谁更洋气,像这种中国传统的东西反而很少见,因此当洁远和方萍得意地给其他同学看我送的东西之后,就产生了一些后遗症,譬如眼前的余淑兰。
余淑兰家里是开贸易行的,本身做的就是买进卖出的差价生意。她父亲在上海滩的名声也响,第一是因为他的精明小气,又出了名的要面子;第二就是因为他有七八个老婆,十多个孩子,余淑兰排行老六,但好在她是正房所出,上面还有两个同母的哥哥,她爹对她还是很疼的。
“这回感觉怎么样?”方萍关心地问了我一句。“还行,写完了方修女给我留的作业,回来看看书,应该有八成都对了。”方萍满意地点点头,站了起来,“清朗,你够厉害了,小小年纪,要是什么都行,还让不让我们活呀?”余淑兰也跟着站起身来。洁远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都和你似的,得过且过就行了?”余淑兰撇了撇嘴,“那又怎么了?我爸说了,女孩子只要认得字就好了,学得再多也还是要嫁人的。”
洁远朝天翻翻白眼,又摇了摇头,“那你干吗还来上学?直接跟你的梁公子结婚就是了,何必费这个神?”余淑兰扁扁嘴,“还不是我爸,死要面子,说什么上海滩的大家小姐基本上都是来这儿念过书的。我是正房大小姐,当然也得来,学费再贵也认了。”方萍伸手拉我站了起来,笑着说:“恐怕不光是你爸的面子问题吧,梁公子家里虽然是开银行的,但也是书香世家,他又留过洋,要是弄个只认得几个字的媳妇,恐怕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