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子俩同时抬起眼睛看向我们,我拉着秀娥离开桌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光头大叔的跟前。这时,身后门上的迎客铃又“叮咚”了一声,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攥着秀娥的手朝大叔躬了躬身,秀娥虽然不明白,但也被我扯着做了,“大叔,谢谢您方才救了我们,回去晚了怕家里着急,我们先走了。”我认真地说。
“唔。”光头大叔一愣,伸手想要扶我时,我已经站直了身子,伸手往兜里掏去,他的手一顿,又收了回去。我掏出了一个大洋,伸手轻轻地放在了石头的面前,他的眼神一直跟着我的手在动,最后落在了那个大洋上,一怔。
没等他反应,我轻声说:“谢谢你帮我们买冰,这是钱。还有,我们虽然是土包子,也知道要给小费,多余的钱就是给你跑腿的小费。”说完我不管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大叔和满脸涨得通红的石头,拉着秀娥转过身,埋头就走。
“哧”,一声轻笑传来,我心里一愣,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舌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声音的方向……没等我抬头找过去,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戏谑地传来:“石头,你小子也有这一天。”
身旁的秀娥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被我抓着的手突然用力地握住我。我的手有点疼,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又瞪圆了,正眨也不眨地看着门口,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蓦然,一个修长的人影映入了眼帘。锃亮的皮鞋,裤线笔直的呢子裤子,雪白的衬衫外套着一件亮铜色的马甲,人就那么闲闲散散地半靠在门边。我愣愣地看着,一个淡青色的烟圈缓缓地在他唇边飘散开来。
见我和秀娥都傻乎乎地看着他,那男人有趣地一笑,露出了咬着香烟的雪白牙齿。我只觉得秀娥的手呼的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我偷眼看去,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正用手揉着鼻子,脸红红的。
我顺势也转开了眼,不想再看他的笑容。墨阳笑起来一如阳光,让人看了就想和他一起开心,那个霍先生的笑却是温文尔雅里带了一丝调侃,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却让我想起了张嬷常说的那句话。
张嬷老家是湖南的,形容什么东西到了极致,就说是“到了点子上了”,我想想方才这个男人的笑容,真是可以说是俊俏到了点子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来没想过,男人也可以用俊俏两个字来形容的。
正低头胡思乱想,就听见光头大叔恭敬地说了一声:“七爷,您怎么来了?刚才洪川过来对我说,过一会儿六爷要过来。”我一愣,七爷?不经意间,火车站那个警察队长的话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刚才看见叶老七的车了,就在站口外停着。”叶老七,展爷……
“咔”的一声轻响,让我回过神来,眨眨眼,就看见那双纤尘不染的皮鞋,正立在我跟前,微微地反着光。
“呵呵,就是得到信儿,知道六哥要来,我才赶紧跑来啊。那样的一把好牌都扔在了百乐门,倒是便宜那胡胖子了。”那磁性的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响起,声音里却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原本站在我身旁的秀娥悄悄往我身后躲去,手也攥紧了我的手肘,挤得我后背热乎乎的。她温暖的呼吸不时地吹过我耳边,有些痒。我咽了口吐沫,却不敢伸手去抓痒,只微微缩了下脖子。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轻松的语调,甚至是闲散的态度。但是不知怎的,我却有种被钉住的感觉,在他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嗯哼,”身后的光头大叔咳嗽了一声,“这个,七爷,这个,不太好吧。”他好像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说,石头却“嘻嘻”一笑,声音里有着兴奋,“七爷,您就不怕被六爷知道了,他收拾您。”
“哼,收拾也是收拾你这种不长眼、专门管跑腿儿的小笨蛋。”这个七爷笑着回了一句,石头顿时没了声音,光头大叔却“嘿嘿”地笑了一声。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石头一眼,他的脸又红了,正愤愤不平地盯着我。见我看他,立马瞪圆了眼,做了个凶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