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也没在意,只是觉得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一边琢磨,一边往里走,看见丹青正在柜台前和掌柜的说着什么,我没太听到心里去。秀娥走过来悄悄拉了我一把,低声问:“清朗,咱们是不是要住在这儿,一直等着二少爷呀?”
“嗯?”我有些迷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我只能安慰地笑了笑,“应该吧,别担心,咱们一定可以找到墨阳的,丹青有办法。”
秀娥点了点头,有些放心地一笑,看着依然在和掌柜的交涉着的丹青和张嬷,她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刚才在想些什么呢?眉头皱得那么紧,包裹也还回去了,那个什么石头不是说,里面的东西不怕摔吗?”
“嗯?是啊,包裹。”我喃喃地念了一声。“啊!”我忍不住叫起来,终于想起是什么不对劲了,忙往门外跑去,秀娥一愣,就紧跟着我过来了。大门外依旧是灯火闪烁,但是石头和那几个人已经消失了,方才出去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清朗,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背后的秀娥轻声问了一句。我看看对面不远处,霓虹依旧的雅德利餐厅,没有回答秀娥的话,只是摇了摇头,拉着她朝丹青走去。
那个包袱上捆着的绳子是青色的,刚才从我眼前闪过的那个人,腰上系着的也是青色的汗巾子,一如……石头腰上系的。
上海的小洋楼和家乡的大瓦房截然不同,我好奇地在屋中央站着,四下打量。细高的窗子,踩上去会咚咚响的木质地板,还有木板做的墙围子,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我却觉得似乎还能摸到墨阳的温暖。
原本四处乱窜的秀娥被张嬷拎进了卧室,去帮忙收拾。我环视了屋子一周,眼光最后落到了木然坐在窗前的丹青身上。她手上握着那封信已经好一会儿了,信封上写着“吾兄墨阳亲启”,封口依旧封得严实,从未开启。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丹青的那封信墨阳根本就没有收到。那掌柜的说,当时墨阳好像有很紧急的事情,急匆匆地结了账就走了,他的一些衣物还留在了这里,说是回头再来拿。
丹青写了些字,让那个掌柜的核对过笔迹,又把墨阳给她的信拿了出来,掌柜的这才把最后收到的那封信和一些衣服交给了丹青。正好墨阳之前住的那间屋子还没有租出去,丹青带着我们住了进去,就为了掌柜的说的那句:“墨阳说过,会回来取衣物的。”
算算时间,墨阳走的时候,正好是老爷没了之后一个星期,想必最终还是有人通知了他这个消息。我和丹青都明白,绝对不会是大太太和大少爷,徐家的家产因为上次的事情受了不少损失,可依然是家大业大,大太太才不会白白地便宜了墨阳。
突然想起老爷之前把墨阳的那封信转给了丹青,我猜想那封信的内容大太太他们一定不知道,否则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子儿也不用留给墨阳的更好借口,就如同他们对待丹青一样,只给了她一个冰冷的口信儿。反正老爷也没了,要怎么说全凭他们。
我有点为墨阳担心,但是更担心眼前的丹青,我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了她身边。丹青好像一无所觉,只是冷冷地看着窗外。我想轻轻地碰触她,安慰她,却觉得她好像被一层无形的薄霜覆盖着,寒如冰雪。
站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想说话,我转身往屋里走去,那里虽然不时地传来张嬷的唠叨和数落,却还让我觉得暖和些。“清朗,我们一定等得到他的,是吧?”丹青幽幽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站住脚,回过头看她。
她依然侧头看着窗外,好像一幅剪影。我闭了闭眼,仿佛这样可以感受到墨阳留在这屋里的气息,这可以给我勇气。我走过去,握住丹青冰凉的手,紧密而坚定。过了会儿,她慢慢地回握住我的手,扭过头看着我。
“我们一定会等到他的,就算等不到,我们也可以去找。老家没有就去北平,一定会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顿了顿,又说,“因为他也一定会去找我们。”丹青睁大了眼看着我,过了会儿,她有些自嘲地一笑,对我说:“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