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拖累你的。但是,你听着,你一定要回来!杀不杀人是一回事,无论如何,你要来找我。
裴奉飞散尽家财,苗管家将值钱点儿的东西也搬走了,因为这里将会被贴上封条。昨日还是醉花迷人,今朝却是黄花满地。虽还没到那个地步,但一切却可以预料,迎接他的将是一次次的阻杀。他只能摇摇头,望着空荡荡的裴府苦笑。
平生叱咤沙场,如今却落得一骑马车出城。妩音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不过这悲哀却是替他悲哀。
她真是替他不值。对国家、对皇上,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说别的,有谁的将军府像他的一样,如同普通人的宅子,朴素如常,更别说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了。这个将军府,不过是他回京城后落脚的地方,实际上也是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个归宿。
这么久以来,她也知道了,这里的人全都受过裴奉飞的帮助。他身边没有多少银子。对他来说,她也算是带着钱下嫁了吧,呵呵,她心里忍不住发笑。
裴奉飞看着她的笑,有些叹气,低落的心情更加伤感,“阿蛮公主,上马车吧!委屈你了,我会尽到我的责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儿伤。”
这不关风与月的事,只是他从来不喜欢牵连到别人,此次如果留在京城,很快就会牵连到整府的人。王子间的夺位,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他自知,他的忠心是别人的眼中钉。三个王子,他都不会效忠,所以三个人都要杀了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只听令于圣上,叫他做什么反叛之事,他宁愿引颈自刎。
京城里风雨正浓,带着血腥味,都可以闻到那肃杀之气。
蒙蒙细雨下着,模糊了眼,沾湿了发,带着丝丝寒气打湿了人的心。
他撑开油伞,替她挡着雨。他不在乎身份的事,可是他不想让阿蛮公主太委屈,凡事,他都会顺着她。
妩音将眼底的怜意收起来,微冷的手接过小伞,就往马车走去。
没有繁复的装饰,她是平凡的妩音,不是高高在上的阿蛮公主,其实这才是真实的她。而裴将军,一定会认为是她不得已而为之吧。那些珠钗玉翠、绫罗绸缎,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裙摆微湿,她收了小伞,上了马车。
裴奉飞合上那扇沉重的木门,隔壁传来一阵欢笑声,他听得有些痴了,而后甩甩发上的水,依旧将门锁好,
一匹战马,因为妩音,变成了拉车的马,一路往城外而去。
下雨,街上极少有人,没有人认为,他就是那威风八面、让契丹闻风丧胆的裴将军。
“肚子饿了吗?”他轻轻地问。
快出城了,也是该买些东西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如此落魄,她应该指着他的鼻子嘲笑的,可是她竟然心怜于他。妩音叹口气,出了城,她就不是阿蛮公主,她是妩音,也不知前路如何,她不能再压抑着自己。
“你等一会儿,我去买点儿东西给你吃。”他拉住马。
妩音轻声说:“还是我去吧,你这样子,会让人问的。”到时他如何开口?他是个精明的将军,却不是善于打交道的人,而且还半夜提着剑。她下了马车,朝路边的店家而去。细雨中,那单薄的身影、优雅的步子、被风扬起而轻飞的发,深深地印到他的心底,如此一个冰雪聪明的阿蛮公主。
他笑了,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她很聪明、很细心,而且还理解他。
在雨中的笑容,也变得有些暖意。他下了马车,迎上那拿着一包东西回来的美人,他的妻子——阿蛮,第一次,他有一种有家的感觉,有她在,哪怕没有固定的地方,也算是一个家,他要负起责任保护她。他很欣赏阿蛮公主的镇静和胆识,而且,她不介意没有荣华富贵的生活,也不介意跟着他吃苦,甚至是送命。
他扶着她的手,让她上了马车,然后扬扬鞭出城。一只白嫩的手,拿着包子递出来,戳戳他的背。他接过,大口咬了下去,滑下心的是暖意。
城里城外,一样是下雨,越下越大。
“裴将军,咱们到庙里歇歇脚再走吧!”他的伤怎么说也没有好利索。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都会溅到马车里来。他不坐进车里,像怕冒犯了她似的。
雨好大啊,他打开伞,扶她下了马车,但还是淋湿了她。把伞给她,他将车上的食物拿下来。妩音踮高了脚尖,将伞移一半到他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