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我要亲手交到范之勋手中,请你带我去见他。”刘雪婷盯着戴墨镜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Darling,你走不走?”Henry问。
“不走!”刘雪婷看了一眼Henry说。
有些男人非常奇怪,他天生就是享乐家,比如Henry,任何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承认爱着刘雪婷,但那只是在先爱他自己的情况下再顺带爱一下刘雪婷。一个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任何一个他接受的女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用他的方式来爱你,用他独特的魅力来影响你,让你能深切地感受他爱你,他在乎你,并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当然是很多,而不是任何。你跟他在一起你就会了解他有个性,有个性的男人当然是有选择性地为你做“很多事情”。Henry可以为刘雪婷做很多事情,甚至超过一般人的能力和想像,但是,请记住,他的付出是全盘附在自己的需要和以不影响自己为主的底线上,就好像一个有着远大目标的赶路的男人,他赶路时不会拒绝去欣赏路边的风景或偶尔采采野花,甚至帮同路的人挑副重担,但所有的一切以不影响他的既定的行程为主。
他表现得有些不舍,但并不难过,当然也不可能很开心;如果这次留下来那就肯定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不喜欢别人杂七杂八的事情影响自己的情绪和计划。如果刘雪婷放弃一切干净利落地与他去英国,那自然是好,不说带一个孩子,就是带三个孩子五个孩子只要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都毫无怨言,但是让他陪着刘雪婷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消磨和战斗,他就觉得很不值得,也为刘雪婷不值。对于他来说,爱情就是爱情,它是简单的,自私的,快乐的,激情的,给人享受的;而不是折磨,忧郁,麻烦,以及经年历月损人不利己的双人消耗战。有时候他不幸看到那些为爱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就好笑,他始终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对着一个爱人,一辈子只和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天下男男女女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死守着那一个呢?
所以,Henry走了,跟任何时候一样洒脱和自在。刘雪婷抱着孩子跟着戴墨镜的男人到停车场,她跟他走向一辆奔驰车,范之勋正缓缓地从车上下来,黑色眼镜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真是你做的吗?”刘雪婷问。
“雪婷,原谅我!”范之勋缓缓地说。
“哈哈哈哈……”刘雪婷突然狂笑起来,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笑,是那种让旁人听了心惊胆战的笑,怀里的孩子吓得哭了,她的笑声和着孩子的尖锐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再笑下去的任何一秒笑的人都会因太过激动而断气,又似乎在断气的那一瞬不得不笑。哭声和笑声惊动了停车场的人,惊动了工作人员,惊动了候机厅的人,惊动了全天下的人,世界在她的笑声里爆炸个粉碎,所有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和她的孩子。终于,也许是几个世纪,也许只有几分钟,刘雪婷止住了笑,说:“想要孩子吗?再加五十万。”
“雪婷,一百万已经……”
“不许讨价还价,不然要两百万。”刘雪婷笑中带泪妩媚无比而又冰冷地说。
“好,我给你!”范之勋说。
上帝,请将您曾大方给予我的一切统统拿去吧
把我的自信,骄傲,美丽和得意
还有我的悲伤,思念,忧愁和痛苦
把我的手臂,肋骨,皮肤,眼睛
还有歌声,笑声,哭泣声,和叹息声
统统拿去吧
我已厌倦我自己
像大海厌倦了浪花
像雄鹰厌倦了飞翔
像蓝天厌倦了白云
像大地厌倦了花草树木
像母亲厌倦了自己的孩子
如若不然
就在此一刻把我毁灭
从肉体到灵魂
让我在这冰冷的世界消失吧
六月,深圳已是酷暑之天,许多人一有机会不是跑到小梅沙大梅沙就是跑到西涌,人们站在空调房间里对着窗外在酷暑下奔波的臭汗淋淋的人和白花花的太阳叹道:“太阳真TMD大啊!”心里暗自庆幸现在不必出门受那份罪。或是有些准备出门的人站在门口望着和匆忙的行人混为一体的阳光愁眉苦脸地说:“怎么办啊这么热?”更多的人除非必要否则懒得出门或是出办公室,几大著名红灯区的小姐们露着长短不一各种肤色的大腿在每个可能的角落或街边晃来晃去,这种天气刺激人的欲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许多人发现,一经过某些小餐馆,就会闻到一股恶臭,那是不爱清洁的厨师将污秽的残汤剩菜乱放乱扔的结果;刚上公车的人不得不常常捏住鼻子,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可以让人跳楼,总得要过上好几分钟才敢换换呼吸;女人们脸上的彩妆常常变成了调色板上的颜料——如果真是调色板上的颜料还好,偏偏是在脸上,简直让人惨不忍睹;男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少数天生干净的,不是毛孔粗大就是满脸冒油,有人还时不时地冒出几颗粉刺;只有那些在工地做事的农民工,他们拿着各种工具在高温下不停地忙碌,像在自家的田地里毫无怨言地劳动着,满身满脸的汗,盘算着收工的时间和这个月的薪水,想着自己的女人或孩子,偶尔见到工地经过的一两个漂亮女人便成群结队地打个口哨也感到乐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