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理智,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却只有那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礼塔赫是因为赫梯使者才死的!是因为那个人!艾薇低着头,快速地说道:“问他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你说什么?”
“向他问,谁才是真正的奸细!你身边有奸细,那个人不是礼塔赫,不是!”
那一句话宛若喊醒了拉美西斯,他怔怔地看着艾薇,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久久地,慢慢地,他颓丧地放下了手。
“把他关起来。”
武士收起刀剑,从艾薇身后拖走了不省人事的塔利。
拉美西斯呆呆地看着地上紧闭双目的礼塔赫,日常温暖的微笑仿佛还留在他的脸上,只是那僵硬的身体早已没有了生存的温度。
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这一句话好像提醒了他,如果他没有心存疑虑,没有怀疑礼塔赫是奸细,没有怀疑这个对自己最忠心、最崇敬的臣子,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如果礼塔赫还站在殿上呢,手持武器的他,会让那个使者靠近自己吗?到底是谁害死了比耶呢?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忠诚于自己了。
他笑了,自嘲地笑了,嘴角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缓缓地走回王座,眼神越过殿下余惊未散的臣子、恨意未绝的马特浩倪洁茹、低头不语的艾薇, 坚定地看着外面。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而坚决:
“等他醒了,我便要拷问他到死,赫梯人害死了我国的最高祭司,他们必然付出代价。”
众臣立刻跪倒在地,面目诚惶诚恐却又带着几分崇敬地高声说道:“陛下万岁!”
马特浩倪洁茹的脸上浮现着冰冷的不屑,噙着泪水轻抚着礼塔赫失去光辉的脸庞。艾薇抬起头,看着拉美西斯,直直地,直到那个琥珀色双眼的主人低头扫了她一眼。但很快,他就又好像逃避似的别开了视线。他定定地看着远方,听着臣子的赞誉之声,他故意不去看那些抱着异样情感的人。
当上了法老,连这个时候都不能表露出懊丧或者后悔吗?
为了看到更伟大的未来,究竟还要付出多少呢,是不是有一天,连自己也要迷失呢……
比耶,真实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啊。
孟图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当他不眠不休、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底比斯的时候,距自己写那封关于内奸的密信已有了十数天光景。到达底比斯时已经是黄昏,慢慢沉入河底的夕阳给天空带来了一种极富悲剧色彩的血红。一进城门,底比斯的大街小巷沉寂的气氛,仿佛在随着夕阳一同渲染一种浓重的哀伤气氛,骤然间,仿佛连空气都具有了质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不由得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扯起神庙附近一个一脸忧伤,手持水瓶发呆的侍童,孟图斯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故作镇静地问道。侍童一抬头,眼睛红红的,看到孟图斯鲜红的头发、翠绿的眼睛,才意识到眼前站着的居然是埃及的第一将军,刚想慌慌张张地下跪,就又被孟图斯一手扯了起来。
“免跪,快说,出什么事了?”
捧着水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眼眶就又红了起来,犹豫着说不出话来。那种发自内心的悲切,让孟图斯感到十分的焦躁,他不由得更急切地问了起来:“快说啊!”
“吓到他了,孟图斯将军。”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图斯一转身,骤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埃及女子,黑色的长发垂于腰间,深棕色的双眸附近涂着华丽而妖媚的绿色眼影,眼尾被勾起,笔直挺立的鼻子下面有一张美艳的唇。她身着白色长衣,佩戴刻有太阳神图饰的饰品,容貌惊人,气质沉静。侍童一看到她,就丢下孟图斯,跑到了她的身边。她温和地抚摸了一下少年,又接着说,“上埃及现在全部笼罩于悲切的气氛中,因为帝国的第一先知、法老的忠臣——礼塔赫大人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