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莲花纹章(6)

“你说什么?”艾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块粘土板,横竖看了看,真精致,好像一个饰品一样,“这是什么,看不懂。”

布卡一把抢回来,“看不懂你还抢!上面是赫梯语、赫梯语!”

“噢?写着什么?”

“你还这么悠闲自得!”布卡恼怒地叫着,“上面写着,‘叛乱计划失败,即日实行第二计划!’”

什么?艾薇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危机重重,难道就不能让她喘口气吗?

拉美西斯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长衫,拿起手边的短剑,用眼角瞥了一下床上裸身的女人,迈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夜,晴朗的夜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埃及的白天虽然炙热,但是到了晚上,习习的凉风还是会让人感到些微的寒意。拉美西斯紧了紧身上的长衫,走到了荷花池边。水中的荷花映着清冷的月光,美丽得恍若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那种沉静脱俗的存在,仿佛一碰,就要散了似的,融入空气中,怎样也找不到了。

拉美西斯在离荷花很近的地方坐下了,鼻间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他恍惚地看着花,细细欣赏着,却始终不敢伸手去碰触那几乎不属于这世界的美丽。

——如同奈菲尔塔利一样的美丽。

不是妖冶、不是招摇,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宛若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带给他的是全新的冲击,让他知道一个“别人”可以如此耐人寻味,可以让他的世界充满期待、欢乐和各种情绪。在他年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打动他了。在这气氛复杂的王宫中,他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王权继承者而教育,他深谙人心之术、战争之术,习惯了尔虞我诈,权力金钱,他不相信别人,在他眼中看不到“真实”,那些亲近都是隐藏在各种名誉利益之下的阴谋。

所以他保持距离对待所有人,即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孟图斯和礼塔赫。

谁知道她——那个莽撞而不知礼节的她,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了他的世界:自信满满地讨论国政问题,毫无礼貌地直呼他只有母后才会叫的名字,理直气壮地和他讨价还价,一次次直接地拒绝他……他得到了真实,让他开心、让他发怒、让他哀伤,让他不知所措!他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他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把那份“真实”留在身边。

但是,她却偏偏是缥缈的,是虚无的……

她居然能没有任何解释地抛下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自她在光芒中消失的那一天起,他就如同疯狂了一样,翻遍了底比斯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寻遍了尼罗河养育的每一个村庄。当有人说发现相似的女人时,他就会立即飞奔前往,即使要务在身;他迁怒于身边的所有人,把马特浩倪洁茹打入冷宫,不再见她;他拒绝迎娶其他的妻子,甚至忤逆父王的指婚;他禁止制造镶嵌有红宝石的蛇形手镯……他疯了。

他疯狂到燃尽自己的全部热情,用尽每一种方法去寻找她。

五年了。

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被一次次的失望慢慢夺走。

他快要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发怒了。除了她,还有什么能令他心潮澎湃呢?他年纪轻轻就把握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除了她,还有什么需要他展露自己的情感呢?他根本不需要再在意任何事情了,所有人、所有事本来在他手中都应该如棋——冰冷而不需付出任何情感的棋子。

他本来是清楚这一切的。

可是,他却不能把她从心里剔除,不能把她,当一个过路的棋子。

每当睡到深夜,他就会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反复做着同一个梦,在梦中她笑着,笑得那么开心,他走过去,那美丽的笑脸转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拒绝,每到这时,他就想把她拽住,紧紧揽在怀里,不让她逃离他,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但是,当他伸出手去,碰触到的仅仅是冰冷的空气,所以他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梦一样,消失殆尽了,仿若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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