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做了最害怕的蹦极,从极高的悬崖上殒身往下跳,绳索突然断了,我摔在崖底粉身碎骨。现在我身上就那么疼,头也撞坏了。
嗯……啊……
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我想翻身,结果却被人抱着放到一处柔软的地方。我什么姿势待着都不舒服,被子压过来我就醒了。
这是家里,杨宪奕的家,我俩的新房。
我勉强能睁开眼睛,卧室的顶灯不太亮,花柱一样的造型从几十个变成十几个,最后变成了原来的六瓣花造型。我还认得光,也认得那张脸。
刚刚有一小会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感觉总是有人在摸我,正好摸在我脑袋上最疼的地方。我半天也想不起来怎么了,好像我不是我了。额头上压着冰凉凉的东西,弄得我很冷,想推开,又被另一只大手抓着。
刚才我还听见杨宪奕像忏悔一样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认错,道歉,又认错,又道歉。说得最多的还是“若若,醒醒。”好像每次半夜做噩梦,爸爸叫醒我一样。因为和杨宪奕在一起,我好久不和爸爸亲近了,晚上做噩梦说梦话,醒来时也只有自己。
我又试着动了动,浑身骨骼好像散架似的疼。别人把我身上的零件都拆散了,偏偏不让我当希瑞,又把我组装成了戴若,让我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中间被大卡车碾,让我知道了小羽和陈家棋。一想胸口就憋气,腰上头上疼得特别厉害。
“杨……宪奕……”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可能是不久于人世了,杨宪奕惊魂未卜抓着我的一只手,靠到枕头边摸着我。我应该是把他吓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和我头上的冰袋差不多。
我慢慢试着回想发生的一切,记起来怎么摔的,记起撞上电视柜敦实木角后轰然倒地的那一声,杨宪奕是罪魁祸首,他变相害我摔的。
他的手攥得太紧,攥得我疼了,我又挣不开,还被他送到脸颊边贴来贴去。他的嘴唇在发抖,手心里都是冷汗,他肯定担心死了,这样也好!
我不敢动头,怕自己脑震荡,可我又特想侧头看看杨宪奕现在的样子。他是不是老实了,还会不会对我凶。冰袋滑到一边,我不但看见了杨宪奕,也看见屋里还有别人。
“没大事,过两天就好了。”有人拍在杨宪奕肩上,还俯身跟我说,“戴若,还认得我吗?”
我当然认得,杨宪奕的那个医生朋友,晚上还见过。他又要过来检查,我怕疼侧过去躲,杨宪奕没法拦,检查过后才送他出去,留我一人敷着冰袋在床上想事情。
杨宪奕这算间接家庭暴力,我可以去告他,告诉我们俩的父母,让他们知道他的真面目,再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帮我审问陈家棋的事。想起陈家棋我的脑袋又大了,慢慢摸自己的头,部件都在原来的位置,可摸到头后的时候,碰到一个鹅蛋大的大包,硬梆梆的,头皮碰一下都疼得揪心。
杨宪奕回来就蹲在床边,我们目光相遇了,都找回不吵架时的感觉。他掀开被子在我的胳膊下面夹了冰凉冰凉的东西,然后手就放在那里,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摸摸我的眼眉鼻梁,揉揉我的嘴唇,把挡住眼睛的头发掠到一边,最后用大手代替冰袋覆在我的头上。
“若若,哪儿疼?”
我没想到当希瑞的代价是这样惨痛,我用嘴巴吸了两口气,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杨宪奕脸色很差,比生气时还青,可眼神很忧郁,不再是跟我剑拔弩张的样子。我脑子转了半天,最后问他:“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