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来尝了一口,苦得我半天没喘过气来,这样的茶还淡,再浓就成黄连了。乾隆看我耳鼻口都聚到一块儿,又笑了:“这可是上好的孩儿茶,喝就喝这个苦味,现在一点味儿也没有,喝它又有什么意思。你愿意喝就赏你了。”我看着还剩多半杯,实在不想喝,我嗫嚅道:“万岁爷,奴婢没说爱喝,奴婢嫌苦。”
乾隆立刻又对我瞪起眼睛:“嫌苦,朕还没嫌苦,你倒挑三拣四了。赶紧给朕喝了,剩一滴,赏你一板子。”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转眼就翻脸了,我转动着茶杯,想看看从什么地方下口,见乾隆手里拿着书,侧靠在龙椅上,瞪着眼睛看我,生怕我不喝,我捏着鼻子把茶杯放到嘴边,一闭眼睛,一口气全喝光了。他还不相信,伸手示意我把茶杯递过去,然后倒着颤了颤杯子,多亏我喝得净,一滴也没剩,他放下杯子,满意地笑了笑:“这还不错。”
乾隆长得真是太帅了,举手投足间气魄从容,一笑一颦间气度高雅,难怪古代皇帝一代比一代俊秀,遗传基因好,哪个娘娘不是万一挑一的美人。看着他都是一种享受,可惜这样一个男人不是属于某个人的,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拿起书,靠在椅子上专心看起来,也不理我,站了半天,身子刚刚复元,很乏,想出去透透风,刚走到门口掀帘子,听他问我:“去哪儿?”
我手一松放下帘子,帘子打到门框上,珠子噼叭叭乱响,我回身福了一福:“既然万岁爷封奴婢做御前行走,奴婢自当尽职,出去走走。”
我这句话说完,乾隆竟然半天没弄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御前行走,出去走走?你去问问别人,御前行走是做什么的?”
我又蹲了一个福:“回万岁爷,万岁爷刚才说了,如果奴婢问别人,万岁爷要把奴婢关在黑屋里。所以奴婢只好自己琢磨。”
气得乾隆嘴张着,竟说不话来,冲我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他让我出去,我转身掀帘子,刚想迈腿,听乾隆阴森森扔出一句话:“朕看你敢出去,如果你敢迈出去,迈左腿,朕命人打折你的左腿,迈右腿打折你的右腿。”我的右脚刚要落到门槛外,一听他说,赶紧又撤回来。
我扶着帘子站在门口,也不进也不出,乾隆问我:“打着帘子做什么,还指望谁来救你?”我放下帘子回过头:“奴婢只是替万岁爷看着有没有来窜门的,皇宫里人多,万一来个窜门的,怠慢了,说万岁爷架子大,怕影响万岁爷的形象。”反正他没事拿我消遣,咱也别闲着,说两句解解闷。
乾隆哼了一声:“没朕的旨意,朕的养心殿可是轻易没人来窜门。”乾隆正说着,前室隔扇一推,慧贵妃带人走了进来,慧贵妃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正装,更显几分贵气,我赶紧把帘子打起来,冲着慧贵妃行了个礼,声音响亮地说:“慧贵妃吉祥。”慧贵妃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在皇后跟前当差?怎么到养心殿来了。”
我低声笑着说:“奴婢已调到养心殿当差,万岁爷叫奴婢做御前行走。”慧贵妃银牙一闪,迈步进屋,乾隆看见慧贵妃,笑着站起身,真是柔情似水,看我是横眉冷对,我这才知道地位不同,自然待遇就不同,乾隆过来拉住慧贵妃的手说:“朕今晚翻了你的绿头牌,本想到你宫里坐坐,你竟过来了。”
慧贵妃给乾隆见了礼:“就是知道皇上翻了臣妾的牌子才过来的,否则皇上翻了别的姐姐的牌子,臣妾过来,没的惹人烦。”
听他们一口一个牌子,想起刚才一个太监端着银盘进来,里面放着几十张牌子,乾隆把牌子一个个都翻过去,忽然叫我过去,让我给他翻一个,我问:“万岁爷这么多牌子是做什么的?”乾隆若有所思地说:“你挑中谁,这上面的名字就中了彩头。”我笑着说:“挑中谁,谁就中彩,这上面有没有奴婢的名字,如果有,万岁爷也赏奴婢个彩头。”
乾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要不嫌害臊,朕就命敬事房的太监给你做一个。”我还以为他们在玩类似于现在抽奖的游戏,随手抽出一个,递给乾隆,乾隆接过笑了笑,把牌子翻过来。
原来那些牌子上都标着嫔妃的名字,乾隆翻了谁的牌子,谁就侍寝,自己竟大言不惭,问那里面的牌子有没有我的,真是羞死了。偷眼看了一下乾隆,他拉着慧贵妃的手,却看着我笑。
我使劲用手搓了搓脸,掩饰自己的窘态,一想起银盘里的每张牌子都代表着一个皇帝的女人,心无端痛了一下,我踱到门口,眼望着门外,外面几个宫女正在廊下歇凉。
天气热,有个宫女把裤脚高高挽起,一个宫女打了她一下:“小心万岁爷一会儿出来,治你个衣冠不整之罪。”那宫女伸了伸舌头:“天太热了。”另一个宫女说:“只你知道热,难道别人竟不知热?”
我羡慕地看着她们毫无顾忌地在廊下说说笑笑,唯有我只能渴盼着拥有她们的自由。我头脑一热,也不管乾隆刚才的警告,与其在屋内受煎熬,就走出去,爱乍地乍地,脚抬起堪堪落到门槛外,乾隆咳嗽一声,我好象被蜂子蜇了一下,脚攸地撤回来。
转身回到屋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着只能徒增伤悲。乾隆坐在炕上教慧贵妃写字,慧贵妃端正地拿着笔,我踱过去,帮着研墨,可能是没有经验,墨汁溅出两点,把乾隆身上穿的一件宝石蓝的对襟外衣给弄脏了,吓得我赶紧放下墨,怯怯地抬起眼,见乾隆瞪着我,本来他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他看我的眼光与往时不同,带着深深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