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郑吉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室中,一片死寂。
"朕的内侍,皇后倒是使唤得很是习惯嘛。"李世民冷眼看着刚刚的那一幕,嘲讽道。
若水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冷言冷语,径直走到边上放着茶叶的案几边,净杯、洗茶、注水、斟茶,一气呵成,随后静静地将茶杯放在皇帝的面前:"陛下是在生气臣妾说了实话吗?"
李世民从茶杯上抬起眼来,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不可错辨的怒火:"实话?难不成杨广是个明君,朕才是昏君?"
若水有些不悦于对方的断章取义,脸色也冷了下来:"我们都知道隋朝是被毁在大运河,以及三征高丽上面。陛下倒是想一想,大运河对天下的作用究竟大不大,三征高丽的威慑力现在还在不在?"
"那是杨广他自己好大喜功、贪慕虚荣、一意孤行的后果,说他是昏庸之辈毫不为过。"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若水淡淡地看着他一眼,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李世民:"杨广不过是跌进无限的权力面前无法自拔的一个人,他将个人的欲望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样的人从前不是没有,今后也绝不会少。陛下又何必将他说得那样十恶不赦?"
李世民抓起案几上的茶盏便向若水砸了过去:"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大唐皇后的自觉?"
若水没有避开,任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自己的裙边,她忽然轻声一笑:"陛下,您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语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讥嘲与犀利。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回避道:"朕是天子,有什么可怕的?"
若水心中冷冷一笑,面上还是不变的平静:"说起来杨广还是陛下的表叔,这也就罢了。只不过,你们都是年少成名、弑兄夺位,他就像你心中的一面镜子,时刻提醒着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因为你怕会重蹈他的覆辙,不是吗?"
李世民缓缓地闭上眼睛,心中有着万丈怒火却无从发泄,不错,自己的心中正是有着那么一块禁地,从玄武门回来后便成了无法逃脱的噩梦,可是没有人,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尤其是若水,更不可以。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向门口:"滚,滚出去,你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朕的皇后。"
若水怒极反笑,不要说杨广怎样,要不是贞观前十年的大治,说不定一场盛世也将会毁在李世民后十年的渐不克终上面。
李世民看着妻子拂袖而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只要听着她那冷淡的嘲讽,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来就无法隐藏的弱点。
比起魏征,或是杨广,她,才是自己真正的镜子,剔透得犹如水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