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实上,躺在那张床上入睡,并不像叶孤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回家的第一晚是她在过去半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觉,以至于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枕头仍然是两个,一个在头,一个在脚。被褥床罩依然是之前的黑白色系,有点儿陈旧了,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她却恍惚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怔怔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从床头柜的包里摸出一支烟来抽,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房间里更是空荡荡的,房门半开着,她的外套,围巾,毛衣,长裤全部搭在电视柜上,一只拖鞋在门口,另一只不知在什么地方,客厅中间放在她的两只箱子。往日随便放乱一两样东西,都会觉得屋子拥挤不堪,现在是怎么看都觉得空荡冷清。
眼看时针指向八,她才将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抛开,从被窝里爬起来梳洗上班。
俗话说新年新气象,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华北地区新增三个办事处,近二十名员工,叶孤容忙得顾不上喘息,几乎每天都要加班。
颜景辰四月中旬来沪时,她正在外地出差,直到五一假期才松了口气,便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谁知他又忙得没空。罗素素也在电话叫苦不迭,因为总公司在上海投资,当初的上海公司要进行大幅度整改,各部门都战战兢兢的忙得不可开交。
叶孤容休息两天,趁着假期去泡SPA做脸做头发,顺便将多年的直发做了个陶瓷烫,挑染几缕橘红,从美容院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遂打车到就近的太平洋百货购置夏日的新装,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稍作休息,正准备着手做晚饭,颜景辰来电约吃饭。
他本次常驻上海,自然是车房俱已配齐,便提出来接她。她说了地址,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叶孤容知他误会,忙解释了房子的事,他方才释然。
叶孤容于是洗澡换装,准备赴约,两人自别后已有三四个多月没见,她在镜子前稍微花费了点功夫,妆毕定睛一看,自觉颇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颜景辰车到楼下给她电话,待得少顷便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自明黄色灯光里款步出来,苍绿色长裙,颇具风情的卷发,耳朵上吊两只略显夸张的耳环,手里一只细长精致香包。他本来悠闲地斜靠在车子上,见到她一下子站直身体,两眼放光的轻呼一声哇哦,以示赞美。叶孤容含笑看定他,照例是黑西装白衬衫,身材是愈见清挺消瘦了,一双黑眸目光炯炯。
她略偏一下头,笑说:“好久不见。”
他笑嘻嘻接口:“如隔三秋。”
“乱用成语。”她佯怒皱眉。
“请上车!”他一笑,打开车门。
叶孤容坐上去,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想吃什么?”
“随便吧。”
他自车镜里看她一眼,说:“你对吃这么随便,难怪不长肉。”
叶孤容苦笑:“我就是太认真了,才不知道吃什么,几乎每天都在为吃烦恼。”
“那么肯德基如何?”
“不会吧?”
“你刚刚还说随便。”
“可是也没随便到吃肯德基啊?”
“当女人说随便的时候,她们的要求其实都挺高的,一点也不随便。”
“没一刻不忘记说教的。”叶孤容嘀咕一声,道:“就吃酸菜鱼吧,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左转有一家。”
颜景辰依言转过去,直开到路底才看到一家酸菜鱼,居然门庭若市。两人进去一问,居然还没有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