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她整日整夜地恍惚,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他的脸就飘在眼前,那么清晰,清晰得好像就要朝着她笑。她想,原来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经被注定。
回忆就在眼前,就像童年在大树底下拍的画片,在门洞前弹的玻璃珠,央求母亲买来的口红糖,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的日本动画片里的一休哥,人们腰间挂着的张扬的BP机,她和方懋扬在篮球场上的厮杀,两人共骑一辆单车在街头巷尾的不断穿梭,买只是两毛钱一根却很美味的冰棒。
回忆里有汗流浃背的惨状,有短发飘飞的张扬,有他们最好的时光,只是通常好景不长。
半夏销假回医院,有铺天盖地的工作等着她。四五个小时站在手术台前聚精会神,耳边是机器规律的响动声,可以叫人浑然忘我。
手术完毕,手术室门口的病人亲属往往感激涕零,让她觉得她的生命有着伟大的意义。她的生活一点儿没有多数大龄独身女子的空虚和孤独,相反,她很忙碌。她的老师是国内心血管内科翘楚,连带她也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年前接连有两篇论文都刊登在核心期刊,这令多少人羡慕不已。半夏才进入医院工作两年,已经破格升任主治医师,在医学院里也是最年轻的副教授。她上的课很受学生欢迎,由她带的研究生,每学期都荣获头等奖学金。
她脱去手术服赶往学院上课,上完课便留下来和研究生一起讨论问题,偶尔还要帮老师跑跑课题,回到家里毫不倦怠地查阅各类文献,了解医学界最新科研成果。
她打开邮箱,看到垃圾邮件挤满邮箱。她挑出几封学生发来咨询成绩的邮件一一回复,正要关掉Foxmail,突然看到一封署名孔医师的邮件。
她点开来一看,竟然是远光医院的挖脚公函。他们给出的条件倒很优越。远光医院她是知道的,是本市颇有名气的一家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和医生阵容都十分强大。只可惜她的授业恩师在这里,她无跳槽打算,也不会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转去另一家医院。
十点十分的时候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孔小姐吗?”
“我是。”
“我是谭谏严。”
她微微一怔,然后记起谭谏严正是上一次的相亲对象。
“有什么事吗?”
对方笑道:“孔小姐还记得我?”
“您的名字如雷贯耳!”
她打着哈哈。对方笑声爽朗起来,直接问道:“孔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不知可有荣幸和你一起吃顿便饭?”
她习以为常。以前相亲之后也不是没有再约她吃饭看电影的,只是时间长了都不了了之,连她自己都找不出症结在哪儿。
她答应,电话里的人便问她想吃什么,她往往都会说随便,由对方拿主意。这样的事她并不上心,有约她去五星级酒店的,也有人带她上路边小饭馆,那些人起初都兴致昂扬,后来却全都说:“孔小姐,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开始的时候她震惊丧气,想她堂堂名校医学博士,长相不差,月薪不菲,独立,工作家事一把罩,怎么还有这许多人看不上她?
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之前在他那里受过伤,所以变成感情白痴,谁都不待见?
“那就上次吃饭的地方吧,那里的西餐也还不错。”电话那一头男人又说话了。她想了想,回答道:“明天晚上七点我有时间。”
“好,我去接你。”
对方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别后挂了电话。这样目的性浓厚,也不用她拿主意,多省心省力!只是母亲一通通打来的催命电话叫她灰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