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明远从学校回来,父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扭头对他说:“单位发了两张西德电影票,明天的。你妹妹想要一张,没给她。这两张都给你了。”说着指指茶几上的两张票。明远拿起一看,明晚七点半。
第二天晚饭后,明远跟妹妹说去看电影。妹妹方丽萍高兴极了,说:“爸爸偏心眼儿,宁肯给哥哥两张都不肯给我一张。瞧,还是哥哥好,妹妹比女朋友重要!”丽萍眉开眼笑地跟着哥哥走了。
又过了两周,父亲托人弄到两张票,天桥剧场的芭蕾舞《天鹅湖》,交给明远,他又带妹妹去了。
从天桥剧场回来,明远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拿着笔勾掉已经做好的事。望着单子,剩下要做的事没几样,时间也不多了。父亲走进门,坐在床边,望着他说:“你是不是因为要远走高飞瞧不上人家了?”明远吃了一惊,没回答。父亲又说:“这样不厚道。”明远答:“我们只是在一块儿读书,没干别的,跟她清清白白。谈不上不厚道。”
父亲犹豫了一下又说:“李媛这孩子懂礼貌,勤快又老实。上个月在美术馆见到她跟她的父母,跟她父母聊了几句。他们跟咱家差不多,两口子都是实在人,这种人的孩子错不了。”明远把手里的单子放到桌上,站起身说:“我马上就要走了。到国外心思应该用到学习上,没精力再想其他了。”父亲没再说什么。
方明远的父亲方思年在南京读大学的时候,曾经谈过一个叫鲁晓兰的女朋友。有一次星期六下午政治学习,有人念着报纸上枯燥的论文,鲁晓兰听着如同催眠曲,于是随手翻了翻英文故事书,被系里头头看见,在全系大会上点名批评,并当众要求鲁晓兰写份检讨。方思年一直催鲁晓兰写检讨,鲁晓兰不写,说一点儿小事就全系大会点名批评,太不讲情面。
鲁晓兰把头头得罪了。头头明知方思年与鲁晓兰的恋爱关系,分配工作时故意把方思年分到北京,鲁晓兰分到四川。毕业几年,鲁晓兰调北京无望,两人就断了。方思年经人介绍,认识了中学英语教师柳梅,她就是方明远的母亲。柳梅属于粗线条的人,跟她一起生活几十年,方思年的纽扣掉了,衬衫破了,柳梅从来看不见。每当方思年一针一线自己缝衣服、补裤子,就想起细心的鲁晓兰。
方思年第一次见到李媛是在明远的房间,明远在读书。李媛在一边补他的袜子,见到方思年,急忙起身说:“伯父您好。”方明远转过身来介绍说:“这是我爸。”方思年摆摆手示意李媛坐下,寒暄几句走出房间。在那一瞬间,大学时女友鲁晓兰的影子在脑海中闪过。他深知儿子跟自己一样做事非常细致,李媛看来也是。可惜,苦衷难言,能说出口的,儿子又听不进去。
出国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明远的行李箱装好又打开已经好几遍了。去机场的前一天晚上,明远装行李准备封箱,妹妹丽萍走进来,说:“哥,都快走了,怎么反倒不见媛媛姐来了?”明远头也不抬地答道:“小孩儿别问那么多事儿。”丽萍坐到哥哥的床上:“其实我虽然对媛媛姐感到惋惜,可她不来倒好了。每次她一来,你们一会儿讲英语,一会儿讲法语,说说笑笑,把我撇一边。说实话,今天我才敢告诉你,我吃她的醋。”明远听了怔怔地望了妹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