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舞几乎是完美的,可是为什么相处之时,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有宠、有怜,却似乎,没有爱……
龙承霄打开抽屉,取出一挂卷轴来,轻轻的打开,那动作,似乎是在拭去水晶上的灰尘一般小心。
画中女子,清淡如菊。不过是一袭素净青衣,乌丝上掩着小小一支白玉簪,然而站在那月光之下,已尽显仙人之姿。
帝王之爱,原就少之又少,眼下只怕是尽数给了这画上的女子,再也分不出、哪怕一丝丝的情意去给别人了。
他虽有心要将那失去的再夺了回来,日子久了,也不敢再多作希望,唯有那相思刻骨,却是一日胜似一日。
听说那清宁鹿鸣山,景色醉人,清幽无比。她住在山上,便好比是隐居凡尘的仙女了。
只恨那与她相伴之人,竟不是他龙承霄!
龙承霄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摆驾延禧宫!”
“是,皇上!”
延禧宫中,同样拢着两个巨大的熏笼,寝殿里温暖和煦,却不是那种让人浑身发软的闷热,殿内飘荡着一股清冽的香气,正好中和了那炭味儿,让人觉得干爽舒适,恰到好处。
龙承霄步入寝殿,便立刻被那抹淡淡的香味所吸引,见柳轻舞一身湖绿长裙,飘然而至,不由点头笑道:“还是爱妃的样子好,清新怡人,倒是有了春天的模样。”
柳轻舞微微福身,被龙承霄一把扶起,当下嫣然笑道:“皇上就会打趣儿,臣妾也是嫌那皮袍子太过厚重,反正这屋里也不冷,这样走动起来轻巧多了!”说罢,她顺势在原地转了一圈,长裙飘飘,娇美如同兰花初绽。
“果然轻巧飘逸!”龙承霄长手轻轻一揽,已是佳人在怀,回头望了望那热气腾腾的熏笼,问道:“怎么今儿没用那白檀?”
“皇上不喜欢这个味儿么?”
“不,这香味不错,只是以前没见你用过!”这香气极其清爽,与宫中常用的苏合香,蜜合香的浓烈大为不同,与那白檀香的淡淡禅意相比,又另有一番味道。
柳轻舞笑道:“天冷,哪儿都生了炉子,门窗又关着,怪闷的。臣妾寻了很久,才得了两罐‘黑方’,此香味冷,醒脑提神,在烧了炉子的屋里用是最好的。”
“叫‘黑方’?这名字倒是古怪!不过闻起来是不错。”
“皇上若是喜欢,臣妾这里还有一罐,不妨拿去试试。”
龙承霄闻言,下意识摇头道:“朕还是习惯了白檀……”,话一出口,却已微微怔住了,那抹淡淡的身影,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皇上,皇上?”
龙承霄猛地抬头,见是柳轻舞正担心的看着自己,不由歉然一笑,“朕没事,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他见柳轻舞忽的脸颊绯红,在灯光照耀下红艳艳的煞是可爱,不由在她脸上轻吻一口。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与她已经差不多有大半年未曾相见,怎么这些日子以来,竟会越发频繁的记挂起她来……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外面屑屑索索,似是有人在说话。龙承霄平日习武,耳力比常人要强上数倍,侧耳细听,原来是四喜在门外与人窃窃私语,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声调急促,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承霄皱了皱眉,掀开帐幔朝外低声喝道:“玉喜,在吵什么!”他这一叫,身旁的柳轻舞登时被惊醒了过来,龙承霄只是摆手,让她继续躺着。
就见玉喜匆匆的跑进寝殿,在床边跪下,“奴才该死,吵了皇上和娘娘的觉!”
这大冷天的,玉喜额头上却是在冒汗,龙承霄素知他虽然年轻,但办事一向稳妥,能让他如此惊慌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当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回皇上……”玉喜趴在地上磕了个头,“二殿下突发急病,太医已经在兴庆宫里了,这会儿听说……听说已经厥了过去……”
“什么!”龙承霄大惊失色,他虽不喜许若琳,但对他为数不多的孩子还是满心疼爱的!这几日宫里连着死人,却都是些宫女,他一直隐隐担心这古怪的症状会不断蔓延,哪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而首当其冲的,竟然是他未满周岁的二皇子!
“去,传朕的旨意,叫洪锦言立刻过去,再派人去洪家把他老爷子抬进宫来!”龙承霄嘴上吩咐着,人已经下了地。柳轻舞这会儿也赶忙的起来,伺候龙承霄穿戴洗漱。
玉喜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传话,连汗液顾不上擦。洪家家学渊源,子弟大半是杏林高手,洪老爷子曾是上一任太医院院使,医术精湛,好几次将先帝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的太医院院使洪锦言便是洪老爷子的长子!皇上居然要请洪家老爷子进宫给二殿下瞧病了!看来二皇子这病一定是非同小可!
龙承霄几乎是胡乱的收拾了下,便乘了御辇往兴庆宫而去。一路上他只顾催着快些,心却不断的往下沉,这几日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的不祥感觉也越来越重了。
远远的便看见兴庆宫里灯火通明,门口人来人往,龙承霄飞快的下了御辇,顾不上叫那些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起来,便直直的往里冲,然而走到一半,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蓦的划破长空。
龙承霄只觉心口一疼,脚下仿佛被牢牢吸住了似的,竟再也迈不出半步。
“殿下!殿下!”
“快……娘娘昏过去了……,太医!”
只听殿内一片嘈杂,哭喊的,尖叫的……
龙承霄此刻已是冷汗涔涔,胸口突然一闷,便觉得喉间腥甜,他情知不妙,却不愿声张,只用随身绢帕捂在嘴上,又将那帕子捏成一团,紧紧的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