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萧见离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子墨身边。
子墨只是不语,一双惯如寒夜般冷冽的眼瞳里忽明忽暗,半天才道:“我在想,当年的决定果然是没有做错。”说着竟嘴角竟是露出一丝难得的笑纹。
“呵呵,皇上天纵奇才,见离也是钦佩不已的!”萧见离平日里极尽谦和,此时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刻薄,只听他又仿佛玩笑一般的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子墨的兄弟们可是个个都不俗啊!”
子墨眼皮倐的一抖,这才侧首向萧见离看去,轻嗤道:“也就是你敢这么说,平日里那副样子装的倒好!”
“我说什么了?”萧见离若无其事的望向天边。
子墨不以为忤,却突然郑重其事的道:“我带颜儿此去南方,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这边的事情,还需你照应。”
萧见离面色也变得凝重:“端王府的两名暗卫,今日清晨被人发现死在了床上,似乎是中了毒。”
“你觉得是谁干的?”子墨似乎饶有兴趣的发问。
“若我说是简若惜下的手,你必定要在心里讥笑我了,”萧见离眼里浮起笑意,“简若惜做了这样的事,还能跟皇上达成默契,在后宫坐稳了位子,可见她是何等厉害的女人,她若还要杀人灭口,那就是真傻了。”
“所以定然不是她!那又会是谁?”
“自然是害怕那几个暗卫说出真相的人了。”
“不管是谁指使,至少说明,当时动手的另有其人。”
“欲盖弥彰!”
两人相视一笑,只有多年交情才能有眼前的默契。遥想先皇驾崩之时,他们两人也不过是弱冠少年,却也是这般你一言、我一语,轻轻松松的定下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又一同将硝烟弥漫的皇位之争淡化于无形。
“不过,那动手之人也实在是狡猾之极,竟能让简若惜硬是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一个字儿也没往外漏!”萧见离手指轻拂腰间玉佩,这正是他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动作。
“看来皇上是要一心对付端王了!”所以龙承霄才会放简若惜一马,“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端王不是皇上的对手!”萧见离眼内的温暖被精光完全取代,“只怕皇上下一个目标,就是子墨你了。”
“想不到这么些年下来,那女人始终是不放心啊!”子墨说着,眼中忽然利光四射,“也许,就是她下的手?”
“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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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怔怔的看着房间里错落摆放着的瑶琴和笔墨,子墨怕她心中郁结,特地取了好些书籍与字画来供她消遣,这些书里不乏珍稀孤本,若换在过去,她必是手不释卷的一部接一部的看下去了,然而眼下的她,竟连信手一翻的欲望也没有。
墙角的高几上,一盆白萼正悄然吐艳,花苞似簪,色白如玉,一股淡然的清香在石室中飘飘荡荡,那抹娇莹欲滴的玉白倒让朱颜看了有几分恍惚。
万斛浓香山麝馥,随风吹落到君家。
她便好似这玉簪花一般,即便再是洁白芬芳,婷婷玉立,也终究还是要随风飘落。当初她总想着要守住自己的心,然而日子久了,便是陌生人也会慢慢变得习惯,何况是有肌肤之亲的男人呢?而那个男人,却在她失去了孩子之后,任由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即使她一向不会对男人抱有希望的,却也禁不住心灰意冷。
对于子墨,她已是完全放开了的心扉,只是即便有着子墨的倾心相待,也无法抹去她心里日夜滋长的恨意。失去孩子的怨怼,就像落入清水中的墨汁一般,迅速的在她的身体里孽生开来。
“颜儿!”
子墨的声音如冰晶般冷然,却让她几乎枯竭的心微微发颤,抬眼迎上他幽黑深邃的双眸,想为他展颜一笑,才发现脸上僵硬的连嘴角也无法扯动。
“回来了!”声音干涩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子墨静静的端详着朱颜苍白的玉容,一连串的打击让朱颜的眼里溢满了愁绪,却无损她的美丽,反倒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娇美。
朱颜轻轻别过脸去,玉容上升起一抹不健康的鲜红。子墨的一双眼睛似乎总能将人看个通透似的,让她心跳如鼓,却又无地自容。
“那日在山顶上,颜儿也是这般的娇羞!”子墨一手轻轻抚上朱颜发髻上的白玉簪,语气却是难得的轻快。
娇羞……朱颜只觉得喉头一涩,她这样的残败之身,怎还配用那“娇羞”二字!忽的头上一轻,竟是子墨故计重施,又将她的发簪拔下,扔在了旁边的桌上。
长发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的裹住了她瘦削的身体。子墨的一双黑瞳牢牢锁住朱颜困惑的目光,右掌平摊,满满的掬起了其中的一捧,像是对待无比珍视的珠宝一般,送到自己的唇边,低头将吻印在其上,如同盟誓。
朱颜颤抖着,只觉得身上似有烈焰流淌,软软的仿佛立刻就要被熔化了一般,嘴唇嗫嚅着,竟是无法成言。
子墨抬起头来,朝朱颜微微一笑,却仍旧摩挲着手上的那绺乌发,“从今往后,只有我能取下你头上的发簪。”
朱颜心头一热,轻轻问道:“那根簪子,你可还带着?”
“当然。”子墨伸手入怀,跟着手掌轻舒,那枚式样简单的白玉簪子正静静地躺在他纹路清晰的手心里。
“那就好。”朱颜声音低如蚁呐,却突然拿起桌上的另一根玉簪,朝地上狠狠摔去。
“咔”的一声,玉簪已变成断裂的两截。
子墨注视着地上的碎玉,半响才道:“过几天,我会带你离开京城。”
“嗯,”朱颜答应着,却又迅速的抬头,“走之前,我想见他一面。”
子墨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我去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