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算准了她此刻会醒似的,传来开锁的声音,有人进来了!朱颜朝外看去,只见一女两男正在下台阶,那女子仿佛是急不可待的,紧跑了几步就到了牢房前。
她果然不愿意暴露身份,脸上遮着一层面纱,然而她那不可一世的站姿却透露出她可能拥有的地位。朱颜心中一黯——她总是能猜中,却没有一件是好事!
“果然是绝色啊!”她的声音阴沉而晦暗,更是隐含了一股难以掩饰的妒意,倒是可惜了她的好嗓子,“不愧是花魁出身,有足够迷倒男人的本钱!”她话音陡然变得尖锐,“可惜却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和本份!”
朱颜淡然一笑,是啊,她的确是没有遵照自己的出身和本份行事,只是,那并非是她忘了,这世间种种,又有哪样尤得了她?
只听那蒙面女子突然冷笑道:“其实你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我来说,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也不算少!不过,你犯了一个大大的忌讳!”她的目光如刀锋般冷冽的划过朱颜的身体,“所以,即使我放过了你,还是会有无数的人想要你的命!”她仿佛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不如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是大忌讳么?朱颜只能默然,她的孩子果然是命苦,才刚刚投了胎,却又要被收回去了。心头如被钝刀子狠狠切割般的疼痛难忍,却紧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蒙面女子显然是被朱颜的沉默所激怒了,“你就一点也不留恋这人世么?不为你自己,也为你这未出世的孩子啊!有你这样的母亲么?”
她怎么不留恋?朱颜轻轻别转头去,只是留恋又有什么用?她会放过自己吗?
“我的确是不合格的母亲。”朱颜淡淡的道,她拼命的稳住心神,却还是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痛苦。
“哼,废话少说!”蒙面女子朝牢门努了努嘴,身旁一名侍卫模样的男人走上前来,将铁门打开,跟着便毫不犹豫的一把揪住朱颜的长发,将她拖了出来。
朱颜强忍着头顶上传来的剧痛,任由那男人拖着,却只用双手紧紧的护住了身子。
“啪!”清亮的巴掌声响起,嘴角涌出一丝甜腥,右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发已被那蒙面女子再次揪住,她使劲的把朱颜的头发往后拉,迫得朱颜不得不仰起脸来,却又被结结实实的打了几巴掌!
脸上想必是肿起来了!朱颜奇怪自己居然没有流泪,倒是眼前的行凶之人却好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摇摇欲坠,两只美丽的眼眸此刻射出的凶光,仿佛要将朱颜千刀万剐一般。虽然隔着面纱,却也能看出她一定是个大美人,不知是谁说过的,女人天生是仇敌,这蒙面女子的心里想必也有许多苦楚吧。
“谁准你这样看着我的!”蒙面女子心里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这女人居然用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她是多么高贵的女人,这下贱的烟花女子怎敢怜悯她!
唉!朱颜无奈的闭上眼睛,却听那蒙面女子忽的一阵娇笑,“我这个人呢,天生就是心肠软。喂,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朱颜睁眼一看,却见一名侍卫手上正捧了两碗汤药,里面的药剂分别用一红一绿两只瓷碗盛着。
“这红色碗里的药喝下去的话,你会在一刻钟内死去,而且死的很难看;”蒙面女子又指着绿色的瓷碗,“如果是喝这一碗的话,或许你能活下来,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决计保不住的。”她得意的狂笑起来,“你看,我是不是很仁慈,选绿色的吧?也许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她如同戏弄猫鼠般的拿起绿色瓷碗,送到朱颜面前,“喝吧,喝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朱颜轻轻推开蒙面女子的手,竟朝那碗红色的汤药探出手去。
蒙面女子显然吃惊不小,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尖叫道:“你疯了么?还是以为我是在骗你?你若喝了红碗里的药汤,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朱颜红碗在手,摇头笑道:“他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人世间千般苦难,她早该明白如何才能一了百了。
在那一女两男惊异的眼光中,朱颜手臂轻抬,就准备喝下碗中那无解的毒药……
“乒乓”,红碗不知被什么异物击中,竟在空中就已成了粉碎,药汁洒满了朱颜一身。那蒙面女子满脸惊恐,刚要尖叫,却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主子,我们不是来人的对手,快走!”
蒙面女子这时才醒悟过来,情知那碎碗之举不过是个警告,他们若再呆下去,那可就真的是不知进退了!只得恨恨的一跺脚,任由那两名侍卫带着离去。
朱颜吃惊的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两人,又是一男一女,这两人也是纱巾蒙脸!看他二人气派,也绝不是普通之人。
从这女子的气质来看应该比之前的那个年龄要大些,只是看向朱颜的眼神却是极其复杂!有惊艳,有了然,甚至还有……一丝丝无奈?
“主子,您看?”劲装男子恭恭敬敬的请示道。
“点她的麻穴!”女子的声音冷漠而威严。
朱颜立刻感觉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怪异感觉,这两个人,是来救她的,还是来害她的?
“从今往后,要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女子的眼瞳深若寒潭,“救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你是个坚强的女人,希望你能懂得面对人生!”
朱颜犹自处于震惊之中,却看到那女人端起了桌上的绿色药碗,放到鼻下闻了一闻后,径直送到了朱颜的嘴边。
“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孩子可以救命;而对另外一些女人来说,孩子却是催命符!”她一手托碗,一手捏住朱颜的下颌。
药汁苦涩无比,在朱颜惊惧的目光和那女人冷漠的注视中,一点一滴的被灌入了她的腹中。朱颜想大叫,她惊恐的几乎要颤抖起来,却苦于什么话也说不出。
好痛!药效想必是立即发作了,如同有两只大手在腹中肆意撕扯着,朱颜虚汗淋漓,她清晰的感觉到那小生灵正在被狠狠的摧残,无奈的剥落,暗红色的鲜血无声无息的自身下流出,她感觉到了孩子的离开,带着她自己的灵魂,与生命力……
那一男一女不知是何时离去的,牢门大敞四开,只余了朱颜一人躺在泥地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