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应该一如她的名字,写意畅快,而不是自一个家族围城跳入另一个豪门,被条条框框的礼仪德容所束缚。
鸿门宴正式拉开帷幕。大都时候是杜凤仪说,乔写意答,其间穿插妍儿的童言童语。顾平生间或说笑几句,顾宁远则基本保持沉默。
写意不禁腹诽:敢情顾平生冷傲的性子是有遗传的啊。
前半场因为有妍儿在,话题倒是一直不断:实在没话说,总可以聊聊小孩子的糗事乐事。但小家伙很快就吃饱了,从饭桌上一撤便跑去客厅玩积木,一个人同样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写意哀怨地发现,谈话的重心由此转移到她身上。这会儿谈论的主题是:生女儿,真好!
“我一直想生个女儿。女儿贴心,知道陪着一块儿聊聊天逛逛街。”杜凤仪的语气似有抱怨,“哪像现在,两个儿子,一个从早到晚在公司忙,一个一年到头在学校忙。我连找个人说话都难。写意你说,生儿子有什么好?我可真羡慕你妈妈。”
“伯母培养了两个如此优秀的儿子,该感到骄傲才对。”写意明白,夸赞的话最不能吝啬。但杜凤仪何许人也?这辈子听过的恭维话不计其数。不管从量上还是质上,都是乔写意无法达到的高度,所以她唯一能补救的,就是让自己显得真诚。“我妈妈常说,女儿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再贴心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这不,墨墨已经是您的贴心小棉袄了。”
这话却触到了杜凤仪心里头的不痛快,虽然神色未变,眼底已有了几分冷意,不过到底没有表现得明显,只直接跳过写意最后的一句话,道:“你要是平日有空,可记得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写意来不及品出异常,依旧客气地答,“伯母这么说太见外了。我倒是担心自己总来叨扰,让伯母生烦呢。”
“瞧瞧,成为我的不是了。”杜凤仪笑容满面,“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叫你来,你可不能不来。”
写意一瞬间发现,竟在不知不觉间被拐进自己挖的陷阱里去了。果然姜是老的辣。她自叹不如,唯有微笑应承。
因为大儿子自向海妍去世后,难得表现出对一个女子有好感,这让杜凤仪宽心不少,连带着对乔写意也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味。再加上乔写意的表现尚够她的标准,因此谈话时不自觉地亲近,内容亦多了些家常,少了份寒暄。
写意边维持着盈盈笑意,边在心底拼命地告诫自己:要淡定、要冷静、要温柔,她是淑女,她是大家闺秀……由此可见,心理暗示具有强大的力量。
顾平生只在关键时插上几句,打破冷场或者解除写意可能遇到的窘境,更多的是在暗中关注写意细微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偷着乐。
话题衍生至饮食与健康时,杜凤仪突然道,“写意啊,别瞧你伯父的身子骨看上去硬朗,其实他高血压又高血脂。唉,我平日里注意得紧,这个不能让他吃那个不能让他碰,烦都烦死了。”
“伯母真是贤内助。”
写意一瞬间想起母亲也曾抱怨过类似的内容。无非是丈夫子女,无非是家庭琐事。女人的一生,到底以何种方式生活,才算值得?嫁一个良人,从此洗手做羹汤,相夫教子,儿孙满堂。可怎么才能看清谁是谁的良人?抑或闯一片天地,自在潇洒,像何姐一般嚣张随性。然而,到底总是有些寂寞的吧?
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在两者间彷徨徘徊?不缺乔写意一个。她已到了别人眼中谈婚论嫁的年纪,母亲言辞涉及,旁人隐约提起。可她前脚才踏入这个辽阔美丽的大千世界,怎么甘心就此钻入家庭的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