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再见家桢,该说些什么呢?“嗨,好久不见,你好么?”还是“听说你和墨墨已经订婚,恭喜恭喜”?或者,应该是“你好,我是墨墨的姐姐,乔写意,很高兴见到你。”……她和他,终究是咫尺陌路。
栖熹路81号。
一大早的,乔宅里就熙攘了起来。走路声、谈论声,唧唧喳喳由远及近,最终汇成一股,冲进乔书墨的耳朵,到底还是把她吵醒了。房间一晚上没通风,空气沉闷,隐隐令人感到压抑。她干脆闭着眼赖在床上,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二姐,二姐。”急促的敲门声使乔书墨不得不挣扎起床。门一开,妹妹画情就窜进房间,笑嘻嘻地说:“妈让我来催你起床。你快点整理一下,等会儿就要去机场接大姐了。”
书墨不做声,眼角一扫落地钟——时间尚早。
画情自然留意到二姐的动作,弯着眉眼解释:“妈说早点去,怕路上塞车。”
“嗯。”书墨点点头,转身向浴室走去。
只开一盏小灯,偌大的浴室笼在不甚明亮的昏黄里。她抬眸,看见镜子里有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却露出倦怠茫然的神色。今天是大姐乔写意回国的日期。几天前得知大姐要回国后,家里仿佛炸开锅似的热闹,爸爸更是为了要亲自接大姐回家,特意推迟了美国之行。那么,自己呢?面对大姐回国的事实,究竟是什么心情?
没有答案。书墨自嘲地微笑,打开水龙头,哗哗水声冲去一室的沉默。
九点整,飞机准时降落在蓉城机场。机舱里广播响起,柔美的女音提醒着旅途即将结束。耐不住性子的乘客已着急地站起,顾盼张望。乔写意仍旧安静地坐在原位,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飞机滑行的跑道。
她原以为她的人生会一路顺风,本分读书、嫁人生子、老死故土,就这么波澜不惊。经历后才明白,哪怕一个小坑洼都可以让人跌倒,更不说生活中那么多料想不到的意外。例如,荒谬的初恋;再例如,异国他乡的三年,都是以突兀的姿势,不予商量地加入到她的生命行程中。
是应该感谢吗?他们让她的轨迹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在她的心头划了深深浅浅的伤,却亦换来更多的风景和色彩,于是安分守己的灵魂经历三年的自我放逐后,悄然浸染了蠢蠢欲动,再也找不回曾经追求平静生活的心态。
写意缓缓绽开一个浅笑,唇角藏着几许苦涩。不管如何,她到底选择了归来。如果注定有人受伤,那么不如让她一个人承受全部——反正她已经体无完肤,无所谓再添上几笔。
只是时隔三年,再度面对,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重逢的喜悦,或者离别时的伤感,在如今通信全球化的背景下,似乎都渐渐淡去原有的含意。
尽管三年未曾见面,乔书墨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大姐。人群之中,乔写意推着行李车缓步走来,表情有些疲惫,昔日的披肩长发已经剪短,齐耳的碎发使她看上去干脆利落了许多。
书墨无声地苦笑:呵,三年前,她羡慕大姐的乌丝飞扬,却每每因为懒得打理而重新当回一头短发的假小子。三年后,她终于耐住性子留了长发,而大姐却毅然剪断“三千烦恼丝”,落得潇洒。
果然讽刺。
“大姐——”不等书墨有所表示,画情早冲了过去,又是挥手又是尖叫,一把抱住写意,嚷嚷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