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该回去了。”她和我携手往长廊尽头而行,朱允炆说道:“姨娘和妹妹且候我片刻,我还有几句话对四叔说。”然后,他走到燕王近前,问道:“四叔奉皇命查办蓝玉谋反一案,侄儿斗胆请求四叔,像傅友德这样的老臣,四叔可否网开一面?”蓝玉与东宫联系密切,朱允炆为蓝玉求情,似乎早已在燕王意料之中。
燕王缓缓说道:“你这些话,为什么不去父皇面前说?”朱允炆依然是斯文恭敬说道:“侄儿是去求过皇爷爷,皇爷爷说此事已经交给四叔追查决断,所以才来求四叔。蓝玉是十一叔的岳父,也是姨娘的舅父,傅友德的孙女是二叔家的世子妃。他们和我们家本来是亲眷,侄儿猜测他们应该不会有谋反之心。”燕王注视着他说:“若是他们谋反证据确凿呢?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朱允炆说道:“若真是如此,侄儿也恳求四叔念在他们年事已高,不必过于严厉苛责,也不要伤害他们,将他们拘禁起来即可。”
我并不意外朱允炆会这样说话,却见燕王嘴角微微上扬,隐约掠过一丝微笑道:“允炆,蓝玉谋反之事绝非空穴来风,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想象。他若是心中没有藏私,怎会让锦衣卫查到诸多罪证?既然确有其事,若再姑息于他,无异自毁长城。”朱允炆沉吟了片刻,又说道:“那么姨娘家呢?四叔也要一并同罪论处吗?”江绮怀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此时侧转身来,明眸看向燕王。虽然当初江侍郎和蓝玉一手促成了她这桩不幸的婚姻,但是他们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和亲舅父,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的眼神中隐隐有为父亲求情之意。乌云已经散开,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在人间,莹莹月色之下,每个人的表情都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燕王的目光始终只看向朱允炆,他静静站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除了蓝玉之外其他人等,我一定会启奏父皇从轻发落。你既然来为他们求情,我怎能拂你的面子?”朱允炆大喜,对燕王说道:“谢谢四叔。”但是我心中明白,燕王此言并不是对他说的。刚才燕王曾经答应过江绮怀,只要她开口相求,可以帮她做任何事情。
燕王办案的效率很高,半月之后“蓝玉案”就已尘埃落定。
蓝玉的罪状早已诏告天下:意图谋反、唆使妖道、骄傲恣肆、纵容家奴、驱逐御史、夜毁喜峰关、逼死元妃……种种数数,几乎是恶迹斑斑。朱元璋敕命翰林院辑录蓝玉党人供状,载入《逆臣录》,并作《御制逆臣录序》,以警戒群臣。“朕观自有载籍以来,乱臣贼子何代无之,然未有不受诛戮而族灭者云何?……其乱臣贼子,初无他意,因奉君命,总数十万精锐以出战,将不下数千百员,所向成功,皆战将与士卒之力也,及其功成,归之大将,见其若此,以为己能,遂起异谋。孰不知君奉天命则昌,臣奉君命则胜,若违君命,逆天心,安有不灭亡者乎?……特敕翰林,将逆党情词辑录成书,刊布中外,以示同类,毋得再生异谋。……自今胡党、蓝党概赦不问。”蓝玉被处以剥皮之刑,其同党宗族一万五千人皆尽俯首就戮。我知道燕王手中掌握的蓝党人数远远不止这些,一万五千已经是他在向朱元璋呈报之前所能宽容的极限。朱元璋诏书中提到不再追究胡蓝余党,赦免了一部分人,江侍郎正在其中。他虽然是蓝玉近亲,却并没有被牵连进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掌控着诏狱,江侍郎在诏狱中自然也不会受到严刑逼供。江家得以保全,燕王如约实现了他对江绮怀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