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6)

“兰汤赐浴”后,我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

阁中一张大大的圆床,四周垂着淡紫色的层层纱幔,帐顶都悬挂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射在帐内,犹如幻境,柔滑如水的红色薄绸被贴在身上,确实很舒服。燕王撩开帐幔,带着浴后的清新香气在我身旁躺下,灿若星辰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我,脱下身上的衣服,伸手揭开我身上的薄绸被。我轻轻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他在我的唇上浅啄了一下道:“过几天我带你进京去,求父皇赐你贵妃之位,然后再把你迎进王宫来好不好?”我惊愕抬头,望见他那带着一抹淡笑的眼神,心中却如同江海翻腾,难道我要成为他的侍妾,和无数个明代女子一起分享他?我不能。我摇头说道:“我并不在乎名分……我不想来这里住,只想你放我走。”

听到我说这句话,他略带不悦,紫眸中带着隐忍之色,对我说道:“蕊蕊,刚才是谁要我无论生死都不准离开她、不准丢下她任由别人欺负她?才过了多久,你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朱棣是给你耍着玩的吗?”我感觉到他隐约的怒意,自知理亏,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见我没说话,语气又温柔些说道:“如果不是为名分,那又是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尽量为你做到,只是不准再离开我。”他虽然如此承诺,但是我知道他不可能因为我改变,即使我们会有短暂的快乐时光,但是他的妻子儿女,他的情人,他的野心和抱负,未来历史记载有关他的一切,我都无法接受。我依然默默无语。他凝视我良久,最终叹息了一声,拥紧我说:“小野猫,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你嫁不嫁给我都随你,我再也不强迫你了。”

次日我醒来时,燕王照样不见踪影,我穿好丫环拿来的衣服,梳洗完毕正要回衣坊去,燕王居然又回来了,看他的神情似乎很开心。他对我说:“猜猜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对林希而言,明代的任何消息都不会是好消息,唐蕊就不同了。

我问道:“是我哥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他走近我说道:“是的。父皇诏我进京,你若想见你哥哥就和我一起去。”听燕王的口气纪纲似乎已经查到了太子遇害的真相,此次金陵之行一定会有些事情发生。

藩王无诏不得擅自进京,此次觐见,燕王和晋王都会去,宁王却不能去。我正在比对新出的衣服式样和图纸的差别,叶儿轻轻拉我的衣袖,我抬起头来看见宁王站在后院中,明朗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也同样明朗欢快:“我要回大宁了,如果有机会,让四哥带你来喝我的喜酒。”我点点头,心中却想:“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宁王保持着那种笑容上马离去,丝毫不见离愁别绪,我心里暗自祝福他,希望朱元璋给他娶的新王妃能给他幸福。

临行前我去翡翠楼向越姬辞别,越姬依然是轻纱蒙面,一副冷清淡漠的模样,眼睛里却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意。我踌躇难言,说道:“我有些事情一直没有直言相告姐姐,希望姐姐不要怪我。”越姬淡淡说道:“你是说王爷吗?我早已猜到是他了,怎会怪你。

你是打算不再回来了吗?”

我点头说道:“如果他肯遵守诺言,我就随我哥哥回蜀中唐家堡,那里幽静安闲,我很喜欢。”越姬看着我,突然说道:“你若有机会,可否帮道衍探询一下那婴孩的踪迹?如今他已决心不再回头,若是找到那孩子,我就带她回滨州去,将她抚养成人。”我知道她所指婴孩正是道衍和唐蕙的女儿,于是点点头说:“姐姐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越姬说道:“多谢妹妹。”她走至琴案前,净手焚香,抚琴而歌。“秋弄风声入轩窗,烟迷池塘,疏影留香。孤帆斜阳半山黄。

人远潇湘,云海茫茫。曾因花约负海棠,只把寒霜,看作凄凉。

纵使仗酒过郴江。醉寻花芳,空自情伤。”

此词应是越姬自己所作,我行至书案前,略加思索,提笔写下一首秦词:“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依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离开翡翠楼时,越姬亲自送我下楼目视我远去,翠娘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我隐隐有种预感,我这次离开北平,似乎短期内不可能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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