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景隆吗?锦曦觉得自己像在寻宝,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搜寻兰花的踪影。
这晚,迷糊中她感觉到有人在窗外窥视自己,睁眼一瞧,却什么也没瞧到。第二天起床时,发现窗台上搁着一枝春兰,暗香扑鼻。
锦曦拈起春兰,确认昨晚自己的感觉没错,是有人站在窗外看她。难道李景隆昨晚来过了?他知道她的身份了?为什么要这样神秘地送兰?锦曦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晚锦曦又感觉到了。她没有动,悄悄睁开眼,窗外站了个黑衣人。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里,似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他吗?他为什么来?锦曦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两人隔了花窗,静静地对视着,锦曦心里有万般疑问却问不出口,剪水瞳中一片迷茫。
就这般对视了良久,黑衣人缓缓揭开面纱,露出李景隆英俊的脸来。
凝视锦曦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枝兰花放在窗口,冲锦曦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容,紧接着无声无息地跃下绣楼。
月夜下,窗台上这枝兰花幽幽吐芳,色泽微紫,兰花带着一片兰叶,碧绿的叶片上有黄金般的金丝,瞧上去极为美丽,似是传说中的国色天香。
一颗心情不自禁地怦怦乱跳,撞得胸腔柔柔地疼痛。她拿起兰花瞧得痴了。虽然没有片语只言,这日日的兰花却隐隐传递着情意。
锦曦不知是喜是忧,小心地将这枝春兰夹在书页中,怔怔地立了许久。
竹林幽翠,溪流潺潺。李景隆小心地擦拭着兰叶,他习惯在专心照顾兰花的时候思考问题。
谢非兰站在马上的英姿,顾盼神飞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李景隆最初对谢非兰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的一手神箭和缜密的心思。他很好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武艺和心计。而此时,他却是深深地疑惑。
意外在花舫救了她之后,他便知道她是女儿身了。没想到探查的结果更让他吃惊,谢非兰居然是魏国公徐达之女。李景隆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张美丽的容颜,可是时不时地,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让他忍不住去夜探绣楼,日日送去一枝兰花。
他站直身,对着兰花出了会儿神,突然练出了一套拳法。
动若脱兔,刚柔并济,身形展动间一股气势逼得身边的草木无风而动。李景隆颀身长立,气度轩昂,已丝毫瞧不出半点儿浮浪之气。
他躺在草地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大口喘气有力地起伏着。如果有人从侧面望去,会发现他有一副令女人心醉的俊脸。饱满的天庭,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默想她完美无瑕的脸,她俏皮可爱的表情。李景隆深深地吸了口气,紧闭着双眼,嘴角已不知不觉浮起了一抹笑容。
十八岁的李景隆蓦然知晓了自己的心在动。
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层悲哀。他何尝愿意以一副浮躁浪荡、只知吃喝玩乐的外表出现,父亲早就提醒他说,皇上建国后猜忌之心渐起,要想安稳地过一世,世袭曹国公,就不能露锋芒。
他怎么不明白父亲的苦心。父亲叹了口气,说:“为父也不知能否躲得过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刘伯温早已辞官归田。他尚且如此,何况为父呢。景隆,你只要平平安安就算尽孝了。”
作为外姓公爵,徐达、常遇春和自己的父亲显然已位极人臣。年前远征沙漠彻底绝了元朝的气数,大明江山已牢不可破。皇上一喜之下封了十个亲王,诸王成年后都将去往自己的封地,他要让自己的儿子分去兵权,将权力掌握在朱姓一门手中,自己这些外姓公爵不紧张也难啊。
神秘的笑容出现在李景隆的脸上,他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父亲守成的观点。阳光温暖地洒下来,他走出了兰园。
“爷要出府。”李景隆简短地道。
银蝶马上捧出一件绯红边襟绣满银花的轻袍。李景隆看了看园子,沉思了下,道:“换成深绿暗花的,不要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