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的温度刚刚好,软糯的口感,让我记起前一晚的夜宵。他依然记得我最喜欢去的餐厅,最喜欢吃的东西。就算是过了这两年,他随手点来,也一样不会错。
只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回忆,公司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没有了萧萧在身边,我的生活却显得比以前更加地杂乱无章。
匆匆几口把粥喝了,也顾不得胃里排斥的胀痛,随便吞了几颗药,我就急着开车去了公司。
事故的鉴定报告是在一点五十五分送到我办公桌上的。叮当进门的时候,大大地喘了一口粗气,像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原因和之前预测的相差不多,水泥材料和房屋设计都有问题。承包商用的水泥,质量算不上好,但仍在规定的标准之内。只是在工程施工的那几天,正好遇到寒潮,工程队却没有采取低温下作业的响应措施,导致了混凝土强度不够。另外设计上的问题,具体数据还要过几天才能出来。
叶氏的其他几个董事,包括维安,应该也和我同时看到了这份报告。事关各自的利益,一群人不用我约,很快就都到了总公司。
事故的责任很明显,主要在承包商,中标的那家设计公司责任未定。这样,至少和之前叶氏的资金投入问题没有关系,我也总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的议题,集中在怎么善后上。房子已经快要封顶了,是制订修缮方案,还是干脆推倒重建?董事会内部基本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维安带头的,他们觉得已经投下去那么多资金,如果重建那将是十分巨大的损失。这一单生意基本就要亏本,毕竟谁都不想自己的投资打水漂。
另一派以刘正为首的几个人赞成推倒重建。这次毕竟倒的是承重墙,对房屋结构的损害程度还未可知。这是安全问题,而不是普通的质量问题。一旦将来大楼落成投入使用之后再发生意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正这个人,长我十几岁,平时在公司的其他决策上和我并不是很合拍,尤其是资金的走向方面,精明得很,但人不算坏。他早年是学土木工程出身,他的话还算是有些分量。
我习惯于最后一个发言,这样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先隐藏起来,不会因为我的意见而左右其他小股东的想法,并尽可能地使决策在制定初期想得更全面一些,减少失误的概率。
这本来是宇盟的习惯,我似乎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而久之,他的习惯也就成了我的习惯。
事实上,我比较赞同刘正的意见,这是我们合作以来少有达成一致的一次。或者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叶氏的声誉比金钱来得更加重要。如果重建,那么“叠翠园”工程注定是要血本无归,这次花了极大代价换来的丰宇注资款也会搭进去,叶氏将会回到两年前我接手时那样艰难的状态。但如果修缮方案存在不妥之处,那也可能会是叶氏的又一次灭顶之灾。
自从独立接手公司以来,我第一次举棋不定。面对眼前激烈的辩驳,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混乱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知道现在只要我的想法向哪一边有所倾斜,那么哪一边就赢了。但是我现在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我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地思考。毕竟,我不想把那么多投资当成儿戏,也不可能把生命当成儿戏。
因为双方意见相持不下,工程设计方面的鉴定也还没有出来,所以我提议大家先回去再慎重考虑一下。等那边结果出来了,再召开一次董事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董事们对我的提议都表示赞同,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
维安没有走,他拖了把椅子,坐到我旁边。
“想继续谈刚才的事?”我问。这个时候,我并不是很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需要冷静,什么都不想的冷静。
“不是。”他否认,“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几千万,是你拿孩子的抚养权换来的。你就甘心这么耗在一堆残砖碎瓦里?昕言,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遭,只要找到好的设计公司,设计出完美的修缮方案,我们完全可以避免更进一步的损失。”
“已经走了那么多了,你不想回到原地,不是吗?”他紧紧握住我的肩膀。
“哥,现在我真的不想再谈公司的事。”我拉开他的手,站起来,“我饿了,去吃饭吧。”
晚饭吃了很长时间,我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胃里一直在隐隐作痛,仿佛再次遇到宇盟以后,我重新开始了疼痛的心。
叮当在我们饭快吃完的时候打来电话,说是原来的那家设计公司提供了原始图纸和现在房屋的实际测量数据,发现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远远超出误差范围。他们认为是施工方没有按图纸施工造成了这起事故。而施工方则认为是对方提供的图纸有问题,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维安一直静静地等我打完电话,然后听我把事情说了,才淡淡地问了一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去检查主楼,是不是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接下来几天,几乎都在忙碌和焦虑的等待中度过。检查的结果,主楼也存在相似的安全隐患。
事实已经帮我们做了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两个楼都重建,目前的叶氏没有能力填补这个巨大的资金漏洞。我们不可能等到设计公司和承包商把这场糊涂官司弄明白,大楼不完工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董事会重新召开之前,叮当进来给我送咖啡,顺便提醒一句,今天萧萧出院。
萧萧,这些日子我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本想他出院时去接他的,算时间,看来又来不及了。
“叶董,要不……我替您去接小少爷出院吧。”丽雅给我送来今天的部分材料,在边上还没走,见我又看表又算时间的,马上明白了我的心思。
萧萧从小就和丽雅认识,也算是比较亲近的了。叮当这边开会走不开,也只好如此了。
“那只好麻烦你了。”我歉意地对她笑笑,毕竟这是我的私事。“哦,对了……”
“我知道,我会给小少爷买礼物的。”她回头,笑得异常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