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阿波罗的柯莱蒂,追不上太阳,就在原地做一株葵花。
夏天以后
文/范书铭
当人人都准备收拾课本回家去睡的时候,门外埋伏已久的老家伙老是会突然杀进来,一个也没跑。我们气急败坏,他却下压双手以示镇定。外面很吵,就像小时候有爆米花卖的乡场,把口哨吹得跟课铃一样嘹亮的八成是小六,也只有他能把见姑娘的急迫心情表达得如此到位,坐我后面总嫌自己还不够瘦的姑娘还想着跟着电视里跳一段瑜珈,而我想睡觉,总之没人愿意面对这张老脸,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时间不等人。他往往会在黑板的空隙处写几句抄来的话,时而培根,时而校长的,动作迟缓,以示郑重。接着娓娓道来非常时期的冲刺精神。我想,满屋子的人原本都是没有思想意志的,后来才慢慢有了,得益于被他的意志反复强暴后才派生出来,过程很艰辛,就像分娩,让人享受喜欢不起来。老家伙姓袁,脸却是地道的扁,灯光合适角度适宜才能成像,跟门缝夹出来似的。毛毛曾偷偷给我说,那是前几届的一个劲爆的家伙一凳子拍出来的,由于目前在座各位还没人上去再上去努力一把,也就没人打断他一直说个不停,其实我私下觉得毛毛是挺合适的人选,他在我眼里更劲爆,但他说现在凳子都换成椅子了,工具不顺手,操作起来难度大,就作罢了。教师里我和毛毛的位置最糟糕,我的位置离空调最近,后面的人老是吵着热,怎么冷怎么开,结果开再冷他们还是热,再不怎么开我也冷。毛毛的位置离垃圾桶最近,女生发酵的零食细微的灰尘以及不知名的东西混合一起挥发出来的味道,就像老家伙说话方式和内容一样令人不堪一击,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人出神。这里是症结,是毒瘤,是罪恶源头所在。而毛毛是我同桌,所以有必要一起承担分享这些苦难。第一排,你睡觉,他会很快把你敲起来,让人一点办法没有。由于常年斜视,让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人说话也得歪头斜眼,给人不诚恳不可信赖的感觉,这一度让我苦恼。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在想什么,你猜得到的是,我想过你,而你不知道的是,可以肯定不是想你最多,而是其他一些问题。垃圾桶臭得让人担心,所以你当时看到我一定会不高兴,以为我多愁善感,因为我总在挤眉弄眼驱赶蚊虫迎面流泪。告诉你吧,什么时候才生出虫子来,那时候我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你知道么,我很期待。我想在离开时用虫子塞他满头满脑,耳朵也不放过。这样还不行,他一定会扭动肥大的屁股,还要用刀架着他,不许挣扎,就像电影里的劫持。他一定告不了我抢劫,因为我不但没要他东西,相反还给了不少。如果没在想这个,跑不了就在想,人到了这个年纪是不是都不急着回家抱老婆了,而乐意从事精神活动。
我把这些一五一十说给小冰块听的时候,她就不吃东西了,停下来一脸愤怒地望着我,像才放出来的食肉生物,而我是块肉。她责怪我不应该把这么恶心的想法说出来,想已经很恶劣了,为什么还非得说出来,害得她没法吃东西。我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两划眉毛扭成一颗纽扣,也就没有停住,我有我的打算,于是还学起了虫子蠕动,我们的小冰块同学飞快扔下棉花糖就跑进厕所了,我的目的实现了,兴致很高地拿起那半朵棉花糖吃起来,我已经吃过一朵了,为了不至于浪费又接着吃她的,她的是水蜜桃味。
她出来时脸上湿漉漉的,洗过一次脸,像新鲜上市刷洗过的桃子。她说,我就不信你们老师就这样对你,你高三是怎么过来的呀。这一问不重不轻正好问到我的难处了,因为具体怎么过的我已经给忘了,这样的答案明显令她不能接受。后来她用地道的女子搏击术给了我一下,你这家伙是不是跟我们有仇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坏,再这样我就要不起你了,你又不喜欢我们老师。又过了一会她又补了两下,说实话这次她动用了真本领,打得我很疼。她俯过来望着我,就算你到了那把年纪也得给我乖乖早早回家。这样的举动让我陶醉,她已经提前进入角色了,想到很远,一直到我们很老,还一直到我老了以后的精神活动。其实我佩服她的地方正是我没有的,她的理解能力让很多人琢磨不定,也包括我,看待问题需要时间逐一深入再逐一排除,层层推进,猝不及防。据说,写诗的姑娘都是这特点:反应慢,有点木,却是十足地道可爱,你得放慢思维才能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