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直到很久以后,良辰才知道,原来要让凌亦风说出那样的话,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她以为他很平静,他还有心思打趣、和她玩笑,可实际上,他的心里也紧张得要死,害怕被她断然拒绝。
可是,那句“一辈子”说得太轻率。那个时候,他和她都还不知道,原来一辈子竟然是那么的长。
而他们,显然不是能有幸坚守到最后的人。
车灯的光亮在窗口处一闪而过,陷在过去回忆中的凌亦风终于回过神来。
时至今日,那些有关苏良辰的记忆仍旧清晰如昨。
其实第一次牵她手的时候,他的紧张不亚于她。在车水马龙、拥挤人潮之中,不知盘算了多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去主动握住她小而柔软的手掌。事实上,手心冒汗的,又岂止她一人?只不过,她太慌乱无措,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失态。
他说“……最好要牵一辈子”,这并不是假话。他有信心做到,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却没有给他证明的机会。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老旧的照片。凌亦风盯着照片中那张笑得无邪的脸孔,久久地沉默。
当年,火红的夕阳下,苏良辰将它交到他的手上,背面有她亲手写上去的字。
我的良辰。
她的脸色绯红迷人。
她挑着眉反问,除了你,良辰还能是谁的?
她说,这张照片很珍贵,一定要收好!
……
凌亦风闭了闭眼,嘴角不自觉露出讥讽的笑容。
曾经,他确实以为苏良辰只会是他一个人的。这张照片,自从被她亲手塞进钱包最里层之后就再也没挪过位置,数年如一日,他一直将它收藏得很好,即便是在分手之后。
可是现在呢?
想起上次一起吃饭时,突然打进来的那个电话。坐在灯火通明的餐厅里,苏良辰微低着头,与对方细声轻语地交谈,脸上表情柔顺温和,语气亲昵。
很显然,现在的她已经不属于他了。
早就不属于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独自一人开心快活,爱情事业风生水起,就只有他,还像个傻瓜般没办法摆脱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东西……
凌亦风,你真的就只是个大傻瓜!
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伸手去接,里面传来平静祥和的声音。
“阿风,什么时候回家里来?”凌母问。
“最近比较忙,前期准备工作太多,有些应酬也免不了。”凌亦风一一解释。末了,又问,“妈,最近身体好吗?”
“和平常差不多。倒是你爸他……”
凌亦风听了沉默了两秒,而后才问:“爸怎么了?”
凌母那边还没来得及接话,一道不甚清楚的声音便透过听筒传进凌亦风的耳里:“……我的事告诉他干吗!让他有空管好自己,我不劳他多操心……”
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太过熟悉,几年来都是同一个腔调。凌亦风苦笑一下,果然听见凌母轻声说:“老头子气我又给你打电话,唉……”
“我知道,妈。”每次都这样,早已经习惯了。
“程令快回国了,”他接着说,“到时让她回去看你们。”
“那你呢?和你爸赌气也有这么多年了,他最近身体不好,你就……”话没说完,又被一阵隐约传来的怒吼打断。
中气很足嘛,看来老头子体力还好得很。凌亦风揉了揉眉角:“等忙完这阵子就回去。”
凌母又交代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凌亦风推开椅子站起来,桌上的照片摆在灯光下,他低头看去,身着藕荷色长裙的少女有一瞬间竟显然遥远而模糊。
苏良辰,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了,可你却拍拍手说离开就离开,走得那么轻松……在我决定并已经放弃一切的时候。
苏良辰,让我怎么能够不恨你……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十二月。